神猿谷的暮色被浓稠的血腥味浸透,宛如被泼翻的幽冥血池。
但这丝毫浇不灭众人战后狂欢的炽热之情。孜然混着铁锈味,如同调皮捣蛋的小鬼,悄悄钻进曲莹的鼻腔。
篝火堆上,烤全羊的油脂滋滋作响。滴落的瞬间在炭堆里炸开,火星迸溅如流星坠落。
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幽光一闪而逝,只有角落里打盹的骐骥耳朵动了动。
不安分的幻尘发现后起身向着发光的地方走去。
他走到了神猿谷深处的去来洞中,晃了晃手中萤火虫灯笼,三十三只荧虫突然整齐划一地转向洞内,灯绳上的「避毒符」泛起微光,在雾中拉出淡金色轨迹。
“这洞果然不对劲。”
洞壁上的蝌蚪文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幻尘凑近时,发现纹路间流动着银色细流,竟像是液态的月光。
他用灯笼轻触某道纹路,整面石壁突然发出钟鸣般的嗡响,蝌蚪文如被惊醒的虫群,纷纷游向洞顶八卦状排列的钟乳石。
中央石台上,一面青铜镜静静躺着。
“原来在这里。”幻尘屏息靠近,萤火虫灯笼突然剧烈摇晃,三十三只荧虫同时扑向镜面,却在触碰到镜面的瞬间如投入漩涡的落叶,被吸入镜中,化作光点在镜内星图上穿梭。
星图中央有块明显的空缺,形如被撕去一角的云霞,边缘还泛着补天石特有的七彩光晕。
当他的指尖触到镜面的刹那,天地突然倒转。
意识中出现:火星四溅的锻造炉前,一位身着星辰锦袍的老者正以先天八卦为骨架,将九十九道星辰真火淬入青铜镜。
炉中突然喷出冲天火光,老者挥袖卷起镜中尚未凝固的云霞碎片,抛向西北方开裂的天幕 —— 女娲手持五彩石的虚影同时浮现,接住碎片填补天缺。
镜面因此留下一道永恒的裂隙,如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却又隐隐透着微光。
“这是...... 窥天裂隙?”幻尘喃喃自语,感觉鼻腔渗入铁锈味 —— 那是远古天道崩裂时的气息。
现实中,他猛然回神,发现掌心已烙下云雷纹,与镜背纹路首尾相连。镜面却仍是混沌一片,唯有中央裂隙处闪烁着不定的光斑。
幻尘下意识运转“万物互灵功法”,指尖溢出的灵气如蛛网般渗入镜纹,八卦钟乳石突然齐齐发光,在镜面上投射出河图洛书的光影。
“叮 ——”
镜面如古琴被拨动,光点如银河倒卷,在裂隙周围汇聚成星图。幻尘看见自己的幼年影像:七岁那年偷喝爷爷的猴儿酒。画面跳转至三日前,风自然用混沌元神集魔尊怨念,镜面突然闪过魔尊崩溃的场面 —— 原来是裂隙捕捉到的未来碎片。
“神猿族后裔。”
太史令的虚影从裂隙中踏出,袍袖间流淌着银河碎屑:“天道如棋,世人皆以为过去既定、未来宿命,却不知每枚棋子落下时,棋盘已在悄然改变。”
镜中缺角的云霞碎片突然离体,化作金蝶扑入他的左耳。幻尘听见细微的蜂鸣,却非声音,而是一种意念的传递:“第一枚记事符,记录着你此刻的领悟。”
洞口的雾气不知何时转为琥珀色,幻尘摸向耳后的金蝶印记,触感如一片温热的月光。
他起身时,发现洞壁蝌蚪文已全部转向镜面,组成一句话:“裂隙非天缺,乃心之窗。”
幻尘将青铜镜收入袖中,转身时瞥见洞口外摇曳的篝火光影。刚踏出洞口,洞外传来熊大的笑声。
“嘿哟!真没想到咱几个联手,能把魔尊那老小子打得屁滚尿流!” 熊大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声音震得旁边的树叶都微微颤动。
他随手将手中的酒葫芦往前一抛,那酒葫芦 “咕噜噜” 地就滚到了玄慈脚边:“大师,您那佛光普照一出,可太带劲儿啦!那些魔崽子们被照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到处乱窜!”
玄慈双手合十,原本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目光扫过风自然胸前若隐若现的双鱼印记,缓缓说道:“阿弥陀佛,此战多亏风公子的混沌元神,才让老衲见识到‘混沌即共生’的真意。”
风自然听后,指尖刚触及《混沌元始录》,一道冷冽剑芒突然迸发,如远古神谕撕裂现世时空。
虎口渗出的鲜血滴落在书页上,竟如活物般蜿蜒成盘古开天的斧钺虚影。那虚影在地面投下的星图,与他掌心混沌印记严丝合缝,仿佛宿命的齿轮开始转动。
“靠!这破书比幻尘的牙还利!” 他甩着手后退,却在鲜血浸透书页的刹那,听见无数重叠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 —— 是父亲的叹息。
“父亲!” 风自然突然想起父亲还被囚禁在血影宗,声音里充满焦急,眼眶也微微泛红,“父亲和灵虚子师伯他们还在血影宗被折磨,我一定要去救他们!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
曲莹见状,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声音轻柔地安慰道:“自然,别急。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的。”
就在此时,玄慈的佛珠突然 “啪” 的一声崩断三粒,珠子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他脸色瞬间大变,急忙望向东南方的云海,那里正传来隐约的雷鸣,就像远处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两洲相隔万里重洋,中间还横亘着‘不周裂谷’,谷中至今回荡着共工撞山的余震。贸然前行的话,怕是凶多吉少啊……
当年不周山崩塌,形成的裂谷中充满了混沌之气,凡人靠近便会被撕成碎片,就算是修士,也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毒神和神猿都点头称是。毒神紧接着说道:“去血影宗,需要防备他们在精血上做文章,多带些我改良过的定血丹!这些丹药关键时刻能保我们一命。”
神猿也跟着说道:“那就提前准备起来,辛苦风小子和莹莹带领大家,一起多炼些丹药!我们可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这场狂欢持续到深夜,直到熊大的鼾声盖过篝火噼啪声,众人才带着满足散去。
深夜,沉睡中的风自然体内的混沌海突然翻涌如墨,他立于海心,目睹盘古虚影挥斧开天,斧刃劈开虚无的刹那,虚影面容竟化作父亲的轮廓。
“混沌不是吞噬,是接纳。” 父亲的声音混着海浪声涌入耳道,虚影指尖点向他眉心,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涌来:母亲灵汐的眼泪、曲莹发间的梨花、仪兰持剑的背影……
惊醒后他忽觉丹田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 混沌元神如饥似渴地汲取着情绪碎片:愤怒时,它如烈火灼烧经脉,让他能徒手捏碎金刚石;平静时,却又如深渊静谧,可精准操控灵力如丝。
“原来如此……” 他摸向跳动的太阳穴,终于明白为何每次爆发后都如虚脱。
这混沌元神以情感为燃料,愤怒虽是强大助力,却如饮鸩止渴,灼伤经脉;唯有心若止水,方能如臂使指。他望向窗外残月,指尖凝聚一缕灵力 —— 这次,他试着融入对曲莹的愧疚、对仪兰的感激,而非单纯的怒火。
灵力竟如温油入水,在掌心凝成透明护盾,而非以往狂暴的紫雷耀斑。他忽然想起父亲梦中所言,喃喃自语:“接纳…… 原来不是压制情感,是与它们共生。”
月光爬上他泛青的胡茬,映出眼底的坚定。他终于懂得,这非正统的混沌元神之道,从来不是 “想强就强” 的捷径,而是一场与自己灵魂的博弈 —— 唯有驾驭情感的潮汐,才能在混沌与秩序间,走出属于自己的天道。
清晨的神猿谷,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斑驳光影,为宁静的山谷镀上一层朦胧金纱。
集市上,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与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曲热闹的市井乐章。
就在这喧嚣之中,一个身着灰衣、头戴斗笠的小贩,鬼鬼祟祟地拉住路过的村民,压低声音说道:“最近可得小心着点,我昨夜瞧见几个黑袍人在谷外徘徊,那身法……不像是寻常人。”
村民们大多不以为意,只是笑着摇头,觉得小贩在危言耸听。可那小贩却一脸严肃,眼神中透着恐惧与不安,匆匆收拾摊位便离开了。
此时,风自然和曲莹正巧路过,这番神秘的言论飘入他们耳中。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丝疑惑。
风自然微微皱眉,喃喃道:“黑袍人?最近局势动荡,莫不是和血影宗有关?”
曲莹轻轻点头,眼神警惕:“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多留意些为好。”
两人边说边快步来到丹房,开始了新一天的尝试。
丹房内,墙壁上刻着的 “莫若改行烹制灵膳” 的戏言,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熊四在一旁烧火。突然,熊四的目光被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陶罐吸引,那陶罐上刻着一些古怪的纹路,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
熊四好奇地凑过去,想要仔细查看,却被风自然叫住:“熊四,别乱动,专心烧火。”
熊四应了一声,收回目光,可心中却对那陶罐念念不忘。
突然,灶台砖缝里猛然浮现一张发光的灵页,那灵页散发着微弱而神秘的光芒,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风自然凑近细看,只见灵页上的文字若隐若现:“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骐骥食光,踏碎时间 ——”
残页角落的褪色小字若隐若现:“烛龙闭眼时,共工断首在归墟召唤......”
与西基洲壁画上「祖巫净化混沌」的记载形成诡异对比。
一股寒意突然从脚底直冲头顶,风自然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血影宗的阴谋和共工残魂的可怕力量。
墙角打盹的骐骥突然浑身金芒大盛,鬃毛无风自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它脚下的地面泛起涟漪般的纹路,如同水面被投入巨石,紧接着篆文如活物般从地面钻出,散发着幽蓝的诡异光芒:
「子时:不周裂谷暗流涌,共工残魂唤幽冥」
「丑时:血影蔽日山河恸,魔神封印将破笼」
那些文字悬浮在空中微微震颤,每个笔画都像是用鲜血书写,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丹房内的温度骤降,寒意刺骨,烛火也随之摇曳不定,在墙壁上投射出扭曲的阴影,仿佛有无数恶鬼在张牙舞爪。
而那墙角的陶罐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只是瞬间便消失不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