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暗潮汹涌
朔风裹挟着砂砾扑打在京城朱红宫墙上,卷起的枯叶如同被无形巨手操控的暗器,在街巷间横冲直撞。苏清欢攥着联名奏章的指尖早已失去血色,羊皮纸边缘的火漆印在掌心压出深红凹痕,那是三日前与十位大臣在老太傅府中挑灯疾书的见证。窗外梆子声从二更响至五更,墨迹未干的谏言里,不仅写满对西南百姓水深火热的悲悯,更饱含着对陆沉舟军事才能的绝对信任。
当她踏入朝堂的刹那,空气中弥漫的寒意比腊月冰雪更甚。李崇礼余党王侍郎猛然将象牙笏板砸向金砖地面,清脆的声响惊得梁间积灰簌簌坠落:
“陛下!陆沉舟手握先帝血书,又有玄铁剑与玉珏,如今若再掌西南军权,岂不是如虎添翼?”
话音未落,他身后御史台官员们如训练有素的猎犬,纷纷抛出精心准备的奏章。污蔑之词似毒蛇信子般嘶嘶作响,有人称陆沉舟表面在王府研读兵书,实则在密室铸造兵器,叮叮当当的锻造声深夜里清晰可闻;更有人煞有介事地描述他与苏清欢吟诗作画的场景不过是障眼法,实则暗中与江湖各大门派频繁往来,交换密信。
皇帝摩挲着腰间螭纹玉佩的动作愈发急促,目光在两派大臣间游移不定。昨夜太后的告诫犹在耳畔回响:
“柳妃之子若登高位,你这皇位......”
可北疆战场上陆沉舟单枪匹马斩敌的英勇身姿,又怎能轻易从记忆中抹去?他心烦意乱地挥了挥衣袖,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烦躁:
“此事......容后再议!”
退朝钟声沉闷地响起,苏清欢望着陆沉舟在晨光中渐渐远去的背影,挺拔的身形却难掩孤寂。刚踏出午门,刺耳的议论声便如潮水般涌来。
“听说镇国亲王在城郊私建坞堡,藏了三千死士!”
“可不是,他每日与江湖人往来,怕是要谋反!”
她猛地回头怒目而视,人群却如受惊的麻雀般四散奔逃,只留下几个不知世事的孩童在墙角嬉笑,有样学样地模仿大人语气叫嚷:
“反贼!反贼!”
王府书房内,陆沉舟正用银针小心翼翼地挑着灯芯,火苗骤然明亮,映得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忽明忽暗,眼底寒芒闪烁。
“清欢,”
他将一卷《武经总要》轻轻推到案前,书页间夹着陈越从西南加急传回的密报,字迹被汗水晕染得有些模糊,
“南诏军在澜沧江连夜架浮桥,看样子是要直取渝州。”
见她眉间紧蹙,神色忧虑,又放缓声音温言道:
“谣言止于智者。我们越是着急,就越会中了敌人的圈套。如今之计,我们要先稳住局势,等待时机。”
说着,他取出泛黄的舆图,用朱砂在渝州附近重重画了个圈,那位置,恰好是南诏军补给线的咽喉要害。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阴暗潮湿的地窖内,腐木与血腥气混杂的味道令人作呕。林正罡斜倚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剧烈的咳嗽震得身旁青铜药鼎嗡嗡作响。东陵崩塌时被落石砸断的肋骨尚未愈合,每喘一口气都像有把钝刀在胸腔搅动。
“陆沉舟......”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捏碎一枚白玉扳指,尖锐的碎屑扎进掌心,鲜血缓缓渗出,
“当年先帝能把你送出宫,我就能让你永远回不了战场!”
林羽站在阴影中,脸上缠着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那是苏清欢银针留下的伤口。他将一封密信仔细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
“父亲放心,明日早朝,就会有御史弹劾陆沉舟私通南诏。”
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将他扭曲的面容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宛如恶鬼:
“还有苏清欢......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夜色渐深,京城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醉仙楼内酒客们拍着桌子高谈阔论,唾沫横飞地传播着所谓“镇国亲王谋反秘事”;说书人惊堂木重重一拍,添油加醋地编造着陆沉舟“勾结外敌”的荒诞故事;街角卦摊前,相士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说京城上空妖气弥漫,一场大祸即将降临。而在王府内,陆沉舟与苏清欢相对而坐,案上不仅摆着新到的密报,还有几封带着匕首的恐吓信——那是刺客趁着夜色送来的“礼物”。窗外风雪呼啸,屋内烛火明明灭灭,两人却在这暗流涌动的局势中,谋划着如何撕开重重迷雾,还天下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