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隐忧暗生
平静的日子如潺潺流水般淌过,转眼间已是元和十八年盛夏。蝉鸣在枝头喧嚣,长安的热浪裹挟着槐花香扑进将军府,陆沉舟案头的青铜冰鉴浮着薄霜,却压不住卷宗上渐渐晕开的汗渍。他虽得皇帝重用,却始终保持着谦逊低调的作风,每日天不亮便入宫议事,深夜还在书房研读各地送来的军情密报。案头摆着苏清欢送来的酸梅汤,琥珀色的汤汁里沉着几枚新鲜梅子,可他总忙得顾不上喝一口。
这日午后,烈日当空,蝉声愈发聒噪。陆沉舟正皱眉看着北疆防线的布防图,陈越突然撞开书房雕花槅门,玄色劲装被汗水浸透,腰间长刀还在往下滴水:
\"将军!西南急报!\"
他递上的密信用火漆封着南疆特有的孔雀蓝印记,陆沉舟拆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南诏国在澜沧江沿岸集结三万精锐,正将巨型楼船拆解成木筏,江水被牛皮绳搅动得翻涌如沸。更令人心惊的是,边境斥候传回消息,南诏国师竟在江畔搭建祭坛,铜铃昼夜不息,似在施展某种邪术。
与此同时,苏清欢正在内院晾晒夏衣。蝉蜕从梧桐叶间簌簌落下,滚进她的竹篮里。她伸手整理陆沉舟那件陈旧的玄色披风,指尖突然触到布料夹层里的硬物。挑开细密的针脚,半张泛黄的纸条飘落,朱砂字迹被岁月晕染得模糊不清,却仍能辨认出\"小心东陵\"四字。她望着这陌生的字眼,想起昨夜陆沉舟梦中呓语,说的也是\"陵寝...机关...\"之类的话,后颈不禁泛起细密的凉意。
暮色渐浓时,陆沉舟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血珠在青砖上晕开暗红的花,他却浑然不觉。苏清欢连忙上前,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硝烟:
\"沉舟,今日见你神色不佳,可是发生了何事?\"
她接过染血的披风,手指下意识按在藏纸条的位置。
陆沉舟卸下沉甸甸的护心镜,铜镜里映出他眼底密布的血丝:
\"南诏国狼子野心,这次不仅调兵,还动用了巫蛊之术。\"
他抓起酸梅汤一饮而尽,酸涩的滋味却解不开喉头的苦涩,
\"三日后,我要领兵西征。\"
苏清欢手中的银盆险些落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窗外的晚霞将陆沉舟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在她身上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强作镇定地笑道:
\"我明白,保家卫国是你的责任。只是此去凶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说着,她摸出那张纸条,
\"还有,这'东陵'又是怎么回事?\"
陆沉舟看到纸条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他想起五年前那个暴雨夜,自己追踪叛党误入东陵禁地。月光下,守陵人的青铜面具泛着幽光,他们口中念念有词,抬着一口刻满蛇纹的黑棺走向地宫深处。而更诡异的是,当他第二天带人重返时,那里只剩荒草萋萋,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东陵是皇室先祖的陵寝,\"
他握紧腰间的剑柄,指节泛白,
\"但三十年前就该封闭的地宫,至今仍有香火青烟。我曾亲眼见过...\"
他突然住口,窗外的蝉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远处传来的沉闷雷声,
\"总之,此事牵扯太深。清欢,你这段时间务必小心,若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陈越。\"
苏清欢望着他凝重的神色,将纸条重新折好塞进袖中。远处的乌云压下来,狂风卷起院中的落花,她突然想起那年城隍庙的箭雨,想起苏婉柔扭曲的面容。或许这天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