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晨雾还未散尽,陆府门前的红绸便已被露水洇湿,却依旧挡不住络绎不绝的车马。贺喜的宾客携着礼盒接踵而至,丝竹之声与寒暄笑语交织成一片,将整座府邸衬得热闹非凡。苏清欢斜倚在绣榻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沿,听着前厅传来的喧闹声,眉间却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
侍女捧着新收的贺礼鱼贯而入,金丝楠木托盘上的鎏金步摇、翡翠摆件折射出璀璨光芒,却掩不住那缕若隐若现的异香。苏清欢轻嗅鼻翼,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种混合着乳香与藏红花的西域熏香,与半年前陆沉舟在边境遇刺时,刺客身上沾染的气味如出一辙。她强作镇定地抿了口茶,余光瞥见绿竹正紧张地绞着帕子,便以袖口掩唇轻咳三声。
当夜,绿竹浑身带着寒气溜进寝殿,鬓角还沾着几片枯叶:\"小姐,那些带熏香的贺礼都出自'明月轩',掌柜自称是来做丝绸生意的西域商人,可我打听到......\"她压低声音,
\"他房里挂着血月盟的狼头图腾,后院还常有黑衣人出入!\"
苏清欢手中的团扇\"啪\"地合上,烛火在墙上投下剧烈晃动的影子。窗外秋雨淅沥,仿佛都化作了血月盟余孽磨牙吮血的低语。
更漏声里,陆沉舟披着湿衣匆匆归来,玄色披风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痕迹。他从贴身袖袋掏出一封密信,信纸边缘还残留着火漆封印的碎屑:
\"陛下派人连夜送来消息,朝堂上有人弹劾陆家拥兵自重,说......\"
他喉结滚动,
\"说我们未出生的孩子命格贵重,恐有觊觎皇位之心。\"
苏清欢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锦缎下的胎动突然变得清晰可感。她想起白日里那些带着熏香的贺礼,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血月盟上次在酒中下毒失败,这次便想借舆论动摇陆家根基。他们知道,民心不稳时,朝廷最容不得武将势力坐大。\"
陆沉舟猛地将案上茶盏扫落,青瓷碎裂声惊得梁间燕雀扑棱棱乱飞。他抽出腰间软剑,剑锋映出冷冽寒光:
\"明日起,府墙加派三层暗哨,所有出入之人必须验明身份。\"
他转身将苏清欢圈在怀中,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委屈你暂居内院,等我把这些跳梁小丑......\"
\"喵——\"
一声凄厉猫叫突然刺破雨幕。苏清欢本能地护住腹部向后急退,却见陆沉舟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窗外。廊下灯笼在夜风中剧烈摇晃,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雨丝中闪过一抹黑影,寒光与剑刃相撞迸出火星,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待侍卫举着火把赶来时,只见墙根处倒着个蒙黑巾的刺客,咽喉插着陆沉舟的佩剑,身旁滚落一枚刻着狼头的令牌。苏清欢隔着窗棂凝视那枚令牌,突然想起绿竹的话——血月盟中人,向来以狼头为号。她抚上心口狂跳的位置,腹中的小生命仿佛也感受到了危险,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陆沉舟擦去剑上血迹返身入内,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砖上。他刚要开口安慰,却见苏清欢已拾起案上狼头令牌,目光如炬:
\"沉舟,他们既然敢在府中动手,说明早有内应。\"
她将令牌重重拍在桌上,
\"我们得从'明月轩'查起,更要查清是谁在朝中散播谣言。\"
更鼓声惊散了檐角残雨,陆府上下却无人入眠。苏清欢倚在陆沉舟怀中,听着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看着窗外摇曳的灯笼在雨幕中明明灭灭。暗处的敌人如同蛰伏的毒蛇,而他们腹中的孩子,已然成为这场阴谋最锋利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