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谢星辰把路虎停在河畔梧桐树下,远远就看见苏璃月的画架支在芦苇丛边,陶小瓷正蹲在她脚边往调色盘里挤荧光粉。他摸了摸口袋里从陶小瓷那顺来的润唇膏——给小女孩用完后忘了补,得找个由头混过去。
“苏大画家,画里缺不缺会耍太极的模特?”他晃着保温杯凑近,刘大爷送的药酒在不锈钢杯里晃出涟漪。苏璃月头也不抬,画笔在画布上抹出道银灰色:“缺个能当人肉反光板的。”陶小瓷忽然举起沾满钴蓝色的调色刀:“星辰哥,给你画个蓝胡子海盗怎么样?”
话音未落,对岸传来此起彼伏的“劳驾”“请问”。三五个举着自拍杆的游客正围着指示牌打转,其中穿花衬衫的大叔扯着嗓门喊:“这地图咋没标澡堂子呢?”谢星辰刚要抬脚,太阳穴忽然一跳——是复制异能在蠢蠢欲动。他赶紧低头数蚂蚁,直到确定没集中精神力,才晃着钥匙走过去。
“各位街坊四邻父老乡亲!”他模仿刘大爷晨练时的丹田气,吓得初学绘画的陶小瓷手一抖,钴蓝色在画布洇成小水洼,“欢迎来到运河广场观光区,在下谢星辰,今日导游资格证刚‘偷’到手——”话没说完,穿花衬衫的大叔递来瓶冰镇汽水:“小伙子,真能讲解不?我们想找能听相声的茶馆。”
接过汽水的瞬间,谢星辰潮水般的记忆涌来:老式茶馆的雕花梁柱、茶博士甩着白毛巾报菜名、快板声里混着瓜子壳落地响。谢星辰挑眉,这是早上剪切的“暗影盟外勤”成员记忆——那个瘦家伙居然兼职过茶馆跑堂?
“要说这茶馆啊,得去城西‘悦来轩’。”他忽然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比划着快板节奏,“您猜怎么着?那掌柜的有门绝技,能把龙井泡出二锅头的味儿!五年前有个说评书的老先生,讲到‘武松打虎’时拍惊堂木太狠,震得房梁上的灰掉进茶碗,您猜咋着?客人一喝,嘿!比加了陈皮的酸梅汤还够味儿!”
游客们哄笑起来,穿碎花裙的阿姨举起手机录像:“小伙子,再讲讲那座虹桥呗!”谢星辰扫过她发间的银簪,记忆里立刻跳出个穿旗袍的老太太——上周在菜市场和他抢最后把菠菜的那位,原来常去虹桥喂鱼。
“这虹桥可有讲究!”他领着众人往桥头走,陶小瓷偷偷把调色盘藏背后,苏璃月则收起画具跟上,“光绪年间有位秀才在这儿遇着白狐,回家后连中三元!不过现在啊,白狐没了,换成群肥得游不动的锦鲤。昨儿我还看见一姑娘往水里扔口红,说是给鱼涂唇色,结果第二天整条河都飘着玫瑰香,路过的鸭子都以为进了胭脂铺!”
人群里爆发出笑声,穿花衬衫的大叔拍着大腿:“早知道带两斤鱼食来!”谢星辰忽然瞥见街角有个举着“一日游”小旗的导游在发呆,灵光一闪——这人记忆里有整条街的隐藏彩蛋!
“瞧见那棵歪脖子槐树没?”他指着巷口百年老树,“十年前有个小偷爬树躲警察,结果裤腰带挂树枝上了!等警察走后,他光着屁股在树上喊了仨小时,最后是卖糖炒栗子的王大爷用笸箩接着才下来。现在每到中秋,树上还能捡到许愿条,写的全是‘求别让我遇到同款树枝’!”
陶小瓷笑得差点把调色盘扔了,苏璃月则从包里摸出速写本,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不知不觉跟来的游客越来越多,连骑自行车的大爷都刹住车:“小伙子,接着讲啊!”
谢星辰忽然看见陶小瓷口袋里露出半截彩铅,灵机一动:“各位看官!前方五百米有个‘彩虹墙’,专给游客涂鸦。要是有人画功像我身边这位陶小姐——”他往陶小瓷身边躲,“建议直接买桶白漆从头开始!”陶小瓷追着他打,游客们笑闹着涌进巷子,夕阳把众人影子拉得老长,像幅会动的市井风俗画。
穿碎花裙的阿姨忽然拽住他:“小伙子,你这导游证到底哪儿考的?比App上的有意思多了!”谢星辰摸着下巴装正经:“ secret——不过要是想学,明早六点来河畔找刘大爷,先练三个月太极推手,保准你说话自带回音壁!”
苏璃月的速写本已经画满半本,她忽然指着远处霓虹闪烁的“帝豪KtV”:“那位导游先生,能讲讲那儿的故事吗?”谢星辰挑眉,指尖敲了敲裤兜里的录音笔——里面还存着黑衣男的忏悔。
“那儿啊...”他故意压低声音,人群立刻安静,“三年前有个歌手在那儿唱《青藏高原》,高音飙到一半,天花板的水晶灯掉下来了!您猜咋着?灯没砸着人,倒把正在划拳的客人吓出句京剧唱腔,比李胜素的《贵妃醉酒》还清亮!”
陶小瓷笑得蹲在地上,游客们互相拍着肩膀感慨“不虚此行”。穿花衬衫的大叔忽然掏出钱包:“说吧,导游费多少?”谢星辰后退两步,摆摆手:“本导游分文不取,不过...”他看向陶小瓷,“麻烦陶小姐赞助十箱彩铅,给村里的小朋友当开学礼!”
暮色渐浓时,游客们恋恋不舍散去。陶小瓷踢着石子笑他:“没想到你偷记忆还偷出副业了?”谢星辰晃着保温杯,刘大爷的茶香混着河边的青草味:“这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就像刘大爷教我的太极,借力打力,才能把江湖路走得又稳又热闹。”
苏璃月忽然举起速写本,画上的谢星辰正手舞足蹈讲着什么,身后跟着举自拍杆的游客和追蝴蝶的小女孩:“下次画展,就叫《街头说书人》怎么样?”谢星辰看着画布上跳动的色块,忽然想起厂房里未拆的地下室——也许下次当导游时,可以顺便带游客去“参观”犯罪现场,当反面教材。
手机震动,胖爷发来消息:小兔崽子!听说你在河边说书?明晚去“悦来轩”踩点,记得用你的导游口才套情报!谢星辰笑着回复:得嘞!不过先说好,要是被茶馆掌柜的认出我偷了他跑堂记忆,您可得替我挡茶壶。
陶小瓷忽然指着天上的星星:“星辰哥,你说那些混混现在还在追风筝吗?”谢星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暮色中的子牙河波光粼粼,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不知哪个孩子又放起了纸船。
“他们啊...”他摸出陶小瓷送的幸运符,指尖蹭过陶泥老虎的尾巴,“大概正在学刘大爷打太极,顺便研究怎么把铁刺护腕改成喂鸟的铜铃铛吧。”
风掠过芦苇丛,带来远处茶馆的快板声。谢星辰忽然觉得,这江湖就像他今天讲的段子——有血有肉,有笑有泪,而他要做的,就是用偷来的记忆当针,把那些破碎的故事缝成最热闹的市井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