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着谢桐,抓着那梅花枪抵上了脖颈,寒光凛凛的枪尖立刻戳破了表皮,溢出血色来。
谢桐没想到他竟会以死相逼,来胁迫她同意周氏入府。
她攥着梅花枪,施力回撤,宋允死死抓着不肯放,锋锐的菱刃划破了他的掌心。
谢桐想到他掌心曾被匕首戳破留下的疤,一时竟泄了力。
“求母亲成全。”宋允眸光灼灼地看着她,有种不顾一切的疯意,“否则,母亲不如再用些力,毁了儿子这双握笔的手,让儿子死在您面前。”
谢桐强忍的酸涩终于压不住了,她微微仰头,不肯让那泪掉下来,失望透顶地看着宋允,“松开。”
宋允眼底一喜,出声确认道:“母亲同意了?”
谢桐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点头。
身后传来宋十鸢的声音:“兄长要逼母亲答应什么?”
宋十鸢身上披了一件罩衫,头发披散着,可见是本要入寝,突然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她身后带了不少碧梧院的下人,谢蛮子也在其中。
眼见谢桐就要松口却被宋十鸢突然打断,宋怀壁皱眉冷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深夜来你兄长的院子做什么?这里的事你少操心,也没有你插嘴的地步。”
他又喊道:“金福,送三小姐回去。”
怜双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金福。
宋十鸢迈步走进屋里,冷冷看了一眼握着枪尖要死要活的宋允。
“父亲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也姓宋,家里的事怎就没有说话的份儿了?”
她看着梅花枪,笑着说:“兄长莫非要弃文从武,怎么玩起娘的梅花枪来了?”
宋允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不想理会她,再次向谢桐问道:“母亲可是同意了?”
“同意你弃文从武?这可不成。”宋十鸢嬉笑着说,“娘,您怎么能纵着大哥胡闹?”
而后话音一转,朝屋门口的众仆人道:“都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扶大公子起来。”
谢蛮子一马当先,几个男仆紧随其后,冲进屋里,根本没给宋怀壁和宋允反应的时间,一把就摁住宋允,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迫使他松开了梅花枪枪尖。
宋怀壁反应过来,想要去拦,但跟随宋十鸢过来的这些人,全都是碧梧院的下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谢蛮子趁乱从谢桐手里夺过梅花枪,在宋十鸢又开口说:“大公子的手不小心弄伤了,你们赶紧去请大夫。”机灵地提着梅花枪和另外几个下人全都退出了屋子。
自戕的梅花枪被夺走,宋允又被人架起摁在了椅子上,这逼迫谢桐同意的手段,竟是突然就这么被打断了。
宋允脸色难看,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宋十鸢。
宋十鸢恍然未觉,只上前拉住了谢桐的手,用撒娇的口吻说:“娘,我又做噩梦了,不敢一个人睡,你和父亲有什么事明日再谈,您回碧梧院陪我吧。”
谢桐岂能看不出她这神来一笔,是为了给自己解围。
她点头跟着宋十鸢往外走,没再看屋内那父子俩一眼。
宋允却猛然站起身,冲着谢桐的背影道:“母亲,您还未答应儿子所求,您未点头答应前再走一步,儿子就撞死在这里。”
谢桐脚步一顿,牵着宋十鸢的手一紧,她闭了闭眼,揩去眼角的泪,回过头:“宋允,宋怀壁,我如你们父子所愿。”
宋十鸢看着她心死成灰的模样,心跟着抽疼起来。
宋允竟对谢桐以死相逼,将她逼迫至此,她这个兄长,果真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那些账目根本就不曾冤枉了他。
宋十鸢心里冷得厉害,就听到谢桐又说:“宋怀壁,你不是想休了我?我等着你的休书。”
屋内父子俩见谢桐终于松口答应,两人浑身一松,根本就不在意谢桐后面这句话。
宋十鸢却在意的很,宋怀壁做出那样令谢桐伤心的事,她问谢桐可曾想过和离,她的回答是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宋允一定是伤透了她的心,才会令她脱口说出写休书的话来。
“娘,夜深风寒,咱们回去吧。”宋十鸢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道。
谢桐深深看了一眼屋内露出喜色的父子二人,转过身牵着宋十鸢离开了明心阁。
二人回到碧梧院,见裴岐野竟坐在西厢房里,谢桐有些意外。
宋十鸢与她解释道:“五皇子说他睡不着在园子里散步,瞧见您提着长枪去了明心阁,跟过去后,远远看见您和大哥发生了争执,就过来知会了我一声。”
说完,她又看向裴岐野,朝他道了一声谢。
按理说,夜深了,裴岐野不该在逗留女子闺阁,该是起身离开才是。
何况谢桐和宋十鸢此刻的情绪都不大好。
但他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端起先前下人为他斟的茶,用茶盖缓缓波动着杯子里漂浮着的碧色茶沫,似有话要说。
宋十鸢想安慰谢桐,询问宋允以死相逼究竟是为了何事,便张嘴对裴岐野下了逐客令。
裴岐野看了她一眼,高大的身影仍端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他对着谢桐道:“我有一事不知是否该告知夫人和小姐。”
谢桐从明心阁回来后,心疲力尽,听他这么说,疲惫开口:“什么事?”
宋十鸢也看向他,猜测他有什么样要紧的事非要现在说不可。
裴岐野那双狭长的凤眸微掀,迎上她的目光,道:“那日我在小西山山脚下,遇见了宋大公子和安王侧妃。”
一句话,将谢桐和宋十鸢的心神全都拉扯了过来。
“五殿下此话何意?”谢桐几乎不敢深想下去。
裴岐野平铺直叙地将那日在山脚下听见的对话,说给了两人听。
宋十鸢听完后,并未觉得太意外,只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她身旁的谢桐却一把捏断了椅子的扶手,一时间差点晕厥过去。
宋允他竟然是将十鸢弄昏,丢在小西山的真凶。
她这个儿子,竟狠毒至此。
谢桐本就已经对宋允失望心寒,可她没想到他原来还做过让她更心寒的事。
她想起那日是宋允这个兄长将十鸢背进喜轿的,送嫁后,他说自己有急事要回国子监,迎亲的队伍刚走,他就带着小厮也离开了家。
原来,他竟是去害十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