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顺天宫,卸下妆容和法衣,陈小鱼第一时间找到了师父张德润,将刚才那场“速战速决”的经历,以及关二爷在他脑海中“现场教学”和“考校”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本以为师父会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听完,然后提点他几句注意事项。却没想到,张德润听完他的叙述,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然涌现出难以置信的激动之色!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咽得说不出来。
“师……师父?您怎么了?” 陈小鱼被师父这反常的反应吓了一跳。
张德润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但他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声音也带着明显的颤音:“小鱼……你……你说的是真的?帝君……帝君他老人家……真的……真的在你脑海里……跟你说话了?还……还指导你刀法?”
“是啊。” 陈小鱼肯定地点点头,“千真万确!感觉就像……就像有个严厉的老师在旁边盯着我考试一样。”
得到肯定的答复,张德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猛地抓住陈小鱼的胳膊,力气大得让陈小鱼都感到有些疼痛,但看到师父眼中那汹涌的泪光和难以言喻的激动,他没有挣扎。
“好!好啊!太好了!” 张德润的声音哽咽着,泪水顺着他那清癯的脸颊滑落,“帝君……帝君他老人家……绝对是看重你!是真正地看重你啊!”
他激动地来回踱步,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我追随帝君三十余载……从少年时被选中,到如今两鬓斑白……我……我从未……从未有过你这般的际遇啊!”
“帝君偶尔也会降临在我身上,但每一次……每一次我都如同大梦一场,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问题解决了,信众得安了……更多的时候,都是靠着我自己这点微末的道行,靠着祖师传下来的法门,苦苦支撑,勉力而为……”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释然:“至于……至于你第一次看到我出糗那次……其实,在那之前,我确实感应到了帝君的气息,以为他老人家要降临了……可不知为何,就在那鲨鱼剑落下的瞬间,那感觉……又消失了……所以我才会……唉……”
他看向陈小鱼,眼神中充满了感慨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或许……或许你,小鱼,你就是那个最大的变数!是帝君他老人家……选中的、真正能承载他神威、与他沟通的人!”
张德润是真心地替陈小鱼高兴!他追随了三十多年的信仰,那个在他心中至高无上、威严而遥远的存在,如今竟然以如此清晰、如此“接地气”的方式,出现在了他最看重的徒弟身上,甚至亲自开口指导!
这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徒弟的幸运,更是对他数十年如一日、清苦坚守的信仰的最高肯定和回响!
那个只存在于经文、传说和偶尔模糊感应中的神明,如今仿佛具象化地、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面对此情此景,又有谁能不动容呢?
张德润激动得老泪纵横,他紧紧握着陈小鱼的手,仿佛握住了某种传承和希望:“好孩子……好孩子啊!你要……你要好好珍惜这份神缘!不可懈怠!不可骄纵!要……要对得起帝君他老人家的看重啊!”
看着师父激动得难以自持、泪流满面的样子,陈小鱼的心也被深深地触动了。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信仰对于一个人的意义可以有多么深重。师父这三十多年的坚守和付出,在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回报。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师父,您放心!我明白!我一定……一定不会辜负帝君,也不会辜负您!”
师徒二人,在这间简陋的禅房里,一个激动落泪,一个郑重承诺。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这份跨越了年龄和身份、因信仰而联结的深厚情谊。
平静的日子仅仅过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陈小鱼刚结束晨练,就看到主事领着两个人,面色凝重地走进了后院。
来人正是前些日子见过的那个年轻女警官刘文馨,以及一位陈小鱼不认识的、头发有些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警察。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两人都穿着整齐的警服,肩上的警徽在晨光下显得格外肃穆。
刘文馨的眼睛红红的,眼眶还有些肿,明显是刚刚哭过,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和疲惫。那位老警察则不苟言笑,锐利的目光扫过陈小鱼和闻讯赶来的张德润,带着一种审视和沉重的压力。
【我惹上事儿了?】 陈小鱼心里咯噔一下,【不应该啊……难道是那把刀的事儿又变卦了?不会要没收我的刀吧?】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放在墙角的关刀。
然而,接下来两人开口说出的话,却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陈小鱼所有的猜测都击得粉碎!
“陈小鱼同志,” 老警察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强压着的悲痛,“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我叫李建国。这位是刘文馨同志,你应该见过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道:“我们来……是通知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王刚同志……牺牲了。”
“什么?!” 陈小鱼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旁边的张德润和主事也是脸色大变!
王刚?那个和蔼可亲、还语重心长嘱咐他要保护好自己的王哥?牺牲了?!怎么会?!
刘文馨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补充道:“是……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在……就在派出所里……”
李建国拍了拍刘文馨的肩膀,示意她控制情绪,然后继续用那沉重的语气解释道:
“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天,镇上的派出所临时拘留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以前好像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长得很漂亮。她是自己报警告自己扰乱公共秩序,主动要求被拘留的,说是要在里面‘躲几天’。”
“这种情况虽然有点奇怪,但以前也发生过,有些人在外面欠了债或者惹了麻烦,就故意犯点小事进来躲风头,大家也就没太在意。”
“昨天晚上,正好是王刚值班,负责看守拘留室。” 李建国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然后……就发生了一些……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眼神复杂地看了陈小鱼一眼:“具体的细节,涉及到案件机密和一些……特殊情况,不方便在这里详谈。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回一趟市局,配合调查。”
配合调查?陈小鱼更懵了,王刚牺牲,为什么要找他配合调查?难道……
似乎看出了陈小鱼的疑惑,李建国继续说道:“陈小鱼同志,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很突然。但是,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以及王刚同志牺牲前的一些……异常记录,我们有理由相信,这起案件……可能与你所擅长的领域有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盖着市公安局公章的文件,递给陈小鱼:“考虑到本次案件的特殊性,经过市局党委研究决定,并报请上级批准,现特聘请你,陈小鱼同志,担任本次案件的‘民俗问题特聘顾问’,协助我们进行调查。”
“民俗问题特聘顾问?!” 陈小鱼看着手中的文件,彻底傻眼了!
这身份转变也太快了吧?!昨天他还是个在庙里练功的“乩童”,今天就成了公安局的“特聘顾问”了?
“李队长,这……” 主事也有些吃惊。
李建国点了点头:“是的。我们知道这不符合常规,但在特殊情况下,必须采取特殊手段。陈小鱼同志之前协助王刚同志处理过类似事件,并且……效果显着。我们相信他的专业能力。” 他刻意模糊了“乩童”和“起乩”这些字眼,用“专业能力”来代替。
他看向陈小鱼,眼神变得锐利而恳切:“陈小鱼同志,王刚同志的牺牲非常蹊跷,甚至可以说是……诡异。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查明真相,告慰他的在天之灵!这也是……他生前对你能力的信任。”
提到王刚,陈小鱼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那个和蔼可亲、还关心他安危的警察大哥,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牺牲了……而且,听起来似乎还和他擅长的“领域”有关?
他看了一眼旁边同样面色凝重、眼中带着悲伤的师父和主事,又看了看手中那份沉甸甸的“聘书”,最后目光落在刘文馨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文件收好,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去。”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王哥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