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六月,暑气蒸腾,襄阳城外的官道上热浪滚滚。
刘备骑着一匹枣红马,身边跟着扮作庞氏商队的众多兄弟,风尘仆仆地朝着隆中方向行进。
十日之后的隆中山道上,张飞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嘟囔道。
“大哥,这鬼天气热得人喘不过气来,那什么司马徽、黄承彦真在这里?找了好几天也没见人,那庞德公莫不是在诓您?”
一旁的刘裕也说道,“是啊,大哥,这隆中也就这么点地方,俺们上百人找了好几天都没有结果,说不定人家不待见俺们,早早就离开了。”
“如今江东之地已尽归吾等,我们不如早早返程,俺还打算过江去游历一番,娶个水乡婆姨嘞。”
刘备皱眉瞪了两人一眼,随后看向身边满头大汗的方源、徐庶、诸葛亮三人道。
“方老,徐兄,亮弟,你们若是受不住,可以在附近找个阴凉处歇着等我们,没必要跟着受此酷暑。”
方源与诸葛亮摇了摇头表示无碍,徐庶擦了擦汗水笑道。
“如今汉室倾颓,天下大乱,我等若想成就一番事业,离不开贤才相助。”
“水镜先生司马徽与黄承彦都是荆襄名士,此前我也多有耳闻,也曾为了求学多番寻找,可惜终是无缘一见。”
“既然此次有高贤指路,能够见到这两位先生,那这点热算什么。若是因此错过他们,岂非要抱憾终身。”
刘备点了点头,“元直之言甚得我心,既是来求贤的,就得示之以诚。莫说是三伏酷暑,三九严冬,就是前方有刀山火海,我刘备也趟得。”
众人见状遂不复言,继续跟着刘备翻山越岭,一座座山的寻找。
行至一深山脚下,只见山林郁郁葱葱,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蝉鸣阵阵,倒也有几分清凉之意。
用山间溪水洗漱了一番,去了身上暑气之后,几人继续沿着山间小路前行,忽见一片竹林,林中有几间茅草屋掩映在绿树之中,周围种满了桑树和菜地,一派田园风光。
屋前一位身着白衣的中年人正在悠闲地抚琴,琴声悠扬,随风飘散。
刘备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听出了此曲为隐士所钟情的【渔樵问答】,心想多亏庞德公的提醒,他早有准备,随后卸下背了一路的七弦琴盘膝而坐,用琴声以相和。
阳春白雪,曲高和寡。这渔樵问答与之无二,能弹出其中真意者,寥寥无几。
刘备自小便喜丝竹之音,于琴之一道颇有天赋,跟了卢植修了君子六艺之后,进境更是一日千里,如今与司马徽对弹,竟也难分伯仲,引得身边的几人惊叹不已。
正在弹琴的司马徽听到远处的琴音先是一愣,停下后闭眼听了一阵,随后惊喜万分的坐直了身子,开始与远处的访客以琴会友。
曲声悠扬,此时的刘备与司马徽,就像那琴音之中的渔夫与樵夫一般,开始了一问一答。
樵夫问,“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何如?”
渔夫答,“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樵夫问,“松柏千年终作薪,栋梁一朝成枯槎。这世间长短,究竟谁能量度?”
渔夫答,“潮涨时鱼跃龙门,潮落时虾戏浅滩。你且看我手中渔线,长不过三丈,短不盈七尺,却量尽了江海深浅。”
……
一曲奏毕,刘备整了整衣服,随后快步起身行至屋前,朝着起身相迎的司马徽深施一礼。
“在下刘备,久闻先生大名,今日特来拜访,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司马徽还了一礼,随后看到了刘备身后背着的琴,难掩心中的惊讶,失声问道,“此前与我对弹者,莫非是刘使君?”
刘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是在下。”
司马徽闻言立马跑到了刘备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快,快请屋内一叙。”
茅屋虽简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卷,案上堆满了竹简。
司马徽命童子煮了一壶清茶,随后与众人围坐在一起,开始了长谈。
只见司马徽笑着说道,“玄德的来意我已知晓,我也知道你已经见过庞德公了。”
“实不相瞒,原本我只打算去庐江躲避战乱,在明德书院里当一教书匠人,可在听了你的琴音之后,我改主意了。”
看到众人一头雾水,唯刘备笑而不语,司马徽就知道他的决定没有错,立时抚须笑道。
“渔夫既已入世,樵夫独留山中岂不是空守寂寞?”
刘备兴奋地拉着司马徽的手道,“吾得先生,如汤武逢伊吕,文王遇姜尚,桓公拜管仲,高祖得子房,真是喜不自胜矣。”
“得君相佐,真若蛟龙入沧海,骐骥骋平川,大业可期也。”
看着众人古怪的神色,司马徽微微有些脸红,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感动。
他自诩高智,自认胸罗星斗,袖藏河岳,有周公制礼,商鞅立木之能,经纬六合,吞吐八荒之志。
可惜无缘得遇一明主,一知己,故而只能游戏人间,蹉跎时光。
原本以为要在山野之中了此残生,却不曾想真有这世上再现文王、穆公、高祖……那样的明主,竟然还如此不辞辛劳,不避危险的前来这深山之中相请,他又怎能不感动呢?
而且刘备话中的意思司马徽也听得懂,意思只要他跟着出山,立刻就会得到重用,未来的相位虚位以待。
刘备以国士相待,他司马徽又怎能怠慢呢?
只见司马徽起身朝着刘备深深一拜,“司马徽见过主公,愿出山供您驱策,共扶汉之将倾。”
刘备起身将人扶起,诚恳地说道,“备何德何能,能得先生如此倾心,若有朝一日汉室再兴,必为先生破例,以王侯之位相许。”
司马徽连忙摇头,“功名于我如浮云,事成之日,我自会归隐山林。”
看到刘备还想开口,司马徽便起身喊道,“童儿,拿我珍藏的好酒来,今日要定与主公喝个一醉方休。”
这场饮宴到了深夜才结束,张飞等人睡在了别处的茅屋,唯余刘备与司马徽还在彻夜对谈。
“先生,如今天下大乱,汉室衰微,袁绍与公孙瓒逐于河北,曹操雄据关中,陶谦握有徐州,袁术窃夺豫州,刘焉、刘表等人也在厉兵秣马,意欲争霸天下。”
“备虽占有扬州,兵多将广,麾下颇多智谋之士,可思来想去,却苦无良策在短时间内平定乱世,还望先生指点。”
司马徽沉思片刻,随后笑道,“主公莫要心急,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
“然可与主公比肩者,实在是凤毛麟角,只寥寥数人而已,不必太过忧虑。”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地,而其主刘表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主公,主公岂有意乎?”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焉醉心西出,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主公既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内修政理,一旦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
“主公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刘备听完有些懵,司马徽这一策咋与原本历史上的诸葛亮给的策略那么像呢。
难道在收拾完刘表之后,又要去夺益州这天府之国?
唉,虽然说柿子要挑软的捏,可总是欺负他老刘家这些诸侯也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