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残阳将院子里的青砖染成暗金色。
方源蹲下身,指尖拂过青砖缝隙间的枯草,突然在一处微微凹陷的土坑前停住。
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刨开表层浮土,一枚锈迹斑斑的铁环渐渐显露。
“看好了。”
方源握住铁环,手腕猛地发力。铁环转动时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像是沉睡百年的巨兽苏醒。
紧接着,屋内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只见正对大门的青石地砖缓缓下陷,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潮湿的霉味混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院外,张飞和刘裕正扒着墙角仔细搜寻。
“方老,没有啊,你莫不是在诓我们?”
话音未落,诸葛亮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哈哈哈,笨,机关在屋里!这铁环不过是钥匙,真正的秘密在地下。”
待两人急匆匆跑进屋子,方源指着洞口解释,“这机关设计极为精巧,铁环一转,牵动地下齿轮,而后开启入口。”
“更妙的是,一旦地窖内的暗门落锁,铁环就成了摆设,任谁都打不开。”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之前庞山民带着我们走了一次,在地窖深处发现一扇青铜门。”
“那人虽然支支吾吾的没有说后面是什么地方,可若是所料不错,门后应该就是逃生的出路了。”
张飞性急,早已顺着木梯往下探,火折子亮起的瞬间,地窖内的景象展露无遗。
墙壁上嵌着一排排兽首灯台,牛油凝固在灯盏里,积着厚厚的灰。
刘裕小心翼翼地点燃油灯,跳动的火苗照亮石壁上精美的浮雕,画中古人手持兵器,神情肃穆,仿佛在守护着什么秘密。
“别动!”方源突然抓住刘裕欲触摸貔貅雕像的手。
“看归看,别乱摸啊,赶紧取完酒熄灭油灯出去。”
“底下是有一些暗器机关的,万一给你们摸中,我们都得死在这。”
刘裕缩了缩脖子道,“方老,没这么玄乎吧。”
方源指了指貔貅双眼处的暗孔,“庞山民说过,这貔貅不能动,眼珠子就是弩箭的触发机关。你要不怕被射成刺猬,等我们走了你在这随便摸。”
见状刘裕与身边的张飞倒吸一口凉气,对素未谋面的庞德公已经多了三分敬意。
张飞长叹一口气道,“这些能人异士真是厉害啊,公输乾的木鸢此次帮了我们大忙,如今又见这更加玄妙的机关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也难怪大哥不辞辛劳,不避危险的跑这一趟襄阳,若能请到庞德公、司马徽、黄承彦三人,霸业可期呐。”
方源其实想说我们已经很能打了,平定天下也不会太难。但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自家主公的志向从来就不止是大汉一域,而是以霸道威服四方。
以后要打得大仗多了去了,要是有这些奇人异士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最让方源期待的就是让墨家机关术重现人间,一旦有了此术辅佐,此后攻城拔寨如摧枯拉朽,再难有人能抵挡他们的王师。
每每想到这些就让方源心潮澎湃,多希望上天再容他多活几十载春秋,想着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万国来朝的盛景。
几人很快就抱着一坛坛美酒出了地窖,开始生火煮饭,并淘洗需要用到的肉菜。
他们住的院子虽然不大,但里面什么都不缺。
做饭的火房里除了盐、糖、香料、猪油等调味品,还放了各类应季的蔬菜与腌制好的羊肉、牛肉。
细微之处见真章,仅凭一个庞山民是做不到这点的,这些待客的东西乃是庞氏一族的诚意。
其实庞氏一族献媚刘备很正常,在董卓伏诛,天子身亡之后,整个天下全都乱套了。
混乱程度比之初平元年还要厉害,什么平原王、河间王等昔日没落的刘氏宗亲都被人推上前台当傀儡了,各地纷纷乱起,争得是头破血流,打得是不可开交。
这天下的大小士族就是不想选边站都不行。荆州如此,天下也多是如此。
有句老话说的好,宁做太平犬,莫作离乱人。所有人都想去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安家落户,平安度日。
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在这个情况之下,能够在乱世之中保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的刘备,无疑就是引得各方投效与栖息的那棵梧桐树了。
再说屠灭蛮人这件事,是给庐江、九江等地的百姓报仇没有错,可这又何尝不是一次威慑四方的演武。
九江蛮与庐江蛮的悲惨下场,就是给天下所有诸侯的一个警告,谁敢来打扰老子种地,就把你种到地下。
所有人都知道刘备在积蓄实力,它日必要北伐中原,可问题是现阶段没人敢挑战这已经生了双翼的飞虎,入了大海的蛟龙。
刘表、袁术、陶谦三方早已在私下里结盟,尚且没有动手发难的勇气,就更别提那些还在苦争一郡之地的一路路大小诸侯了。
就像庞德公说的那句话,刘备虽然没有动手,可他已经有了半个天下。
当然了,庞德公的半个天下乃是虚指,如今的刘备只坐拥扬州之地。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哪怕刘备一兵不出,一卒不动,也足以让刘表、袁术、陶谦三方瑟瑟发抖。而只要再取荆州,席卷半个天下就绝不是妄言。
刘表看不懂这点吗?他当然看得懂,可是刘繇的公开投诚乱了人心。
让他的许多筹谋都为此落了空,那些原本打算倒向他的荆北士族立刻态度大变,变得不冷不热起来。
原本说好的钱粮没有了不说,甚至连一枚铜钱的赋税都不打算交了,这如何忍得?
所以他得通过推行新政来争权、自救、强军,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在未雨绸缪,为将来的大战做准备。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这就是刘表最真实的想法了,他不是不懂徐徐图之的道理,也不是非要冒着得罪所有士族的风险强行搞这些变革。
而实在是被逼无奈,被身边的刘备压得喘不过气来。
若真得不争,这些荆州士族它日就会主动把城门打开,迎刘备的人马进来。
其实让刘表至今都想不明白的是,凭什么刘备就这么得人心?
那些容易被收买的愚民也就罢了,为何这荆湘之地的士族,一个个就和失了智一般,争相去投效刘大耳。
难道他刘景升,真就不如那个织席贩履之辈么,难道他真不值得那些士人倾心吗?
上天何其不公,为何要降下刘备这样的妖孽呢?
既生刘备,刘玄德,又为何要生他刘表,刘景升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