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三娘的深夜造访和那番意有所指的警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北寒客栈内原本还算安稳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影杀”这个名字,像一团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范无臼和刘老头的心头。虽然他们并未亲眼见过这个组织的成员(除了那个可能相关的诡异魅影),但从鹤三娘那罕见的凝重语气中,足以感受到其可怕之处。
刘老头变得更加警惕,几乎寸步不离房门左右,连采买物资都缩短了时间,行色匆匆。他甚至将范无臼给他改造的那根铁尺时刻握在手中,仿佛这样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范无臼则表面依旧平静,继续着他的研究,但暗地里,却将客栈房间内外的防御措施提升到了最高级别。他利用【造物之手】和现有的材料,制造了更多、更隐蔽的警戒微尘和干扰装置,甚至在那两具木铁傀儡的核心能量回路中,预设了几种针对隐匿和精神刺探的反制程序。他还将那门经过初步改进的“阴雷炮台”时刻保持在激发状态,炮口对准了房间唯一的入口——门。
他很清楚,面对擅长隐匿和刺_杀_的敌人,被动的防御并非长久之计。但他现在缺乏足够的情报,也不知道对方何时会动手、以何种方式动手。贸然出击,反而可能落入陷阱。
唯一的突破口,或许就在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麻烦源头——寒光身上。
只要弄清楚他到底从迷雾森林里带出了什么,或许就能找到应对“影杀”的线索,甚至……化被动为主动。
时间又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黑石隘表面风平浪静,但暗地里的紧张气氛却愈发浓郁。刘老头注意到,镇上巡逻的黑石隘“卫兵”(更像是各大势力派出的打手)明显增多了,而且多了不少生面孔,眼神阴鸷,气息诡异,一看就不是善茬。地下坊市也变得更加萧条和压抑,据说发生了好几起无声无息的失踪事件。
鹤三娘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每日迎来送往,擦拭着她的烟杆,仿佛对外界的风雨欲来毫不在意。但范无臼却能通过【真实之眼】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锐利和……担忧。显然,她也在暗中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而范无臼的研究,也遇到了一些瓶颈。傀儡核心的解析依旧缓慢,地图残片的空间道标信息如同天书。他意识到,单纯依靠自己摸索,效率太低了。他需要更多的知识,尤其是关于这个世界高阶能量体系、空间法则以及上古秘闻的知识。
或许,等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他应该想办法进入一个真正的修真宗门或者大型藏书阁,系统地学习一番?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就在第四天的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寒光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时。
一直寂静无声的寒光,身体突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他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压抑的呻吟!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灰白眼眸,猛地睁开!
瞳孔中,没有焦距,只有无尽的痛苦、混乱、以及……如同实质般的、疯狂旋转的剑意漩涡!
“呃……啊啊啊——!”他猛地坐起身,双手抱住头颅,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周身散发出极其不稳定的、冰冷刺骨的剑意!这股剑意如同失控的刀锋,向四周无差别地切割而去!
房间内的桌椅板凳,瞬间被无形的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墙壁上留下道道深痕!
守在门外的刘老头脸色大变,连忙运起范无臼教他的粗浅炼体法门护住自身,同时惊呼道:“先生!他醒了!他……”
“退后!”范无臼的声音冷静地响起,打断了刘老头的话。他早已在寒光苏醒的第一时间便做好了准备,迅速启动了房间内的干扰装置,一层无形的能量屏障将肆虐的剑意勉强束缚在房间之内,防止其扩散出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范无臼看着状若疯狂、似乎随时可能被自身剑意反噬而亡的寒光,眉头紧锁。
他知道,这是寒光体内残余的剑意与他那濒临崩溃的灵魂和肉_体产生的剧烈冲突!若不加以引导,他很可能会彻底疯魔,或者……直接爆体而亡!
“麻烦!”范无臼低骂一声,但并未慌乱。
他没有试图用强力去压制那失控的剑意,因为他知道那只会适得其反。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寒光死死攥着的那截断剑——“碎星”之上!
“嗡……”他再次调动【造物之手】的力量,极其小心地,将一丝平和的、带着“存在”与“稳定”意味的法则共鸣,传递到那截断柄之中,试图与那一点微弱的“剑心之光”建立联系!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寒光苏醒,他自身的意志也在挣扎,那“剑心之光”的回应比上次强烈了许多!
范无臼的意识,再次被拉入了那个破碎、灰暗的剑心世界!
狂暴的剑意如同飓风般肆虐!无数痛苦、绝望、悔恨的负面情绪如同实质般冲击着他的心神!比上次更加猛烈!
但范无臼的心神如同磐石般稳固!他无视了那些负面冲击,径直将自己的意识“锚定”在那一点摇曳不定、却始终未曾熄灭的“剑心之光”上!
“醒来!”他并非用声音,而是用一种更直接的、蕴含着【造物之手】部分权柄的意志,向那点光芒发出了呼唤!“沉湎于毁灭,并非终途!汝之剑,尚未终结!”
这股意志,并非强制命令,而更像是一种……点醒!一种对存在本身的确认!
那点“剑心之光”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在黑暗中迷失了太久,终于听到了一丝来自外界的、不同的声音!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
寒光疯狂的嘶吼声渐渐平息,那肆虐的剑意也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般,开始缓缓收敛,重新凝聚到他手中的断柄之中。虽然他依旧浑身颤抖,眼神混乱,但至少……不再是那种完全失控、即将自毁的状态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灰白的瞳孔中,终于有了一丝……聚焦。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房间,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的少年。
“你……是谁?”寒光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范无臼收回了【造物之手】的力量,淡淡道:“救你的人。”
他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直接问道:“你从迷雾森林里,带出来了什么?”
听到“迷雾森林”四个字,寒光瞳孔猛地一缩!眼神瞬间变得警惕、凶狠,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
他下意识地将断剑护在胸前,身体紧绷,如同受伤的孤狼,死死地盯着范无臼,声音嘶哑地低吼道:“你……也是为那东西来的?!”
范无臼看着他这副反应,心中更加确定,那个“东西”,绝对非同小可,而且……极度危险!
“我对那东西本身没兴趣。”范无臼平静地说道,“但我对因此而来的麻烦,很有兴趣。比如……昨晚想杀你夺宝的那几个人,以及……可能隐藏在暗处的‘影杀’。”
“影杀?!”寒光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再次大变!这一次,不再是警惕,而是真真切切的恐惧!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死亡与绝望!
他看着范无臼,眼神变幻不定,似乎在判断对方话语的真假。
良久,他才惨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疲惫和苦涩:“呵呵……影杀……他们果然还是追来了……咳咳……”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再次呛咳起来,咳出了暗红的血块。
他靠在床头,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近乎自语的语气说道:“那不是……‘东西’……那是……禁_忌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