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父咳嗽一声打破僵局，往半夏碗里添了块板栗烧鸡：\"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是好事。\" 他的目光扫过妻子紧绷的嘴角，\"不过云深这次去美国责任重大，半夏要是能抽空去看看，也算给云深撑撑场子。\"
深夜，书房的落地钟敲响十一下。陆母对着梳妆镜取下珍珠发簪，镜中倒影却被突然推开的门打断。陆云深倚在门框上，领带歪斜，眼神里满是疲惫：\"为什么总要为难她？\"
\"为难？\" 陆母猛地转身，发簪掉在檀木梳妆台上，\"我不过是让她懂些规矩！\" 她抓起抽屉里的报纸，头版赫然是 \"济世堂义诊惠及孤寡老人\" 的报道，\"她把所有精力扑在这些事上，以后怎么照顾家庭？怎么......\"
\"就像当年你照顾家庭那样？\" 陆云深的声音陡然提高，\"您为了陆家放弃钢琴家的梦想，现在又想让半夏走您的老路？\"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陆母心口，她跌坐在丝绒椅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雨越下越大，屋檐的水滴砸在青石阶上。陆云深蹲下身，握住母亲颤抖的手：\"我不想看您后悔，更不想让半夏后悔。\" 他的声音渐渐放柔，\"她能治好您的偏头痛，也能治愈我的心。\"
陆母别过头去，泪水悄然滑落。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想必是半夏冒雨离开。梳妆台上，那对准备送出的玉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像是无声的见证者。
夜雨在车窗上蜿蜒成河，半夏盯着后视镜里渐渐模糊的陆家大宅，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陆云深将车拐进江边公路，打开车内暖气，皮革座椅开始散发热意。他抽出纸巾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别把我妈的话放在心上，她......”
“我是不是真的不够好？” 半夏突然开口，声音闷在大衣领子里，“我知道她希望你身边是能帮衬家族生意的人，可我只想守着济世堂......” 她攥紧帆布包里的义诊方案，指节泛白，“也许她是对的，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陆云深猛地踩下刹车，车在空荡的马路上划出长长的水痕。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温热的掌心托住她冰凉的脸颊：“看着我。”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颤抖的下唇，“你在暴雨天背着药箱去城中村接生时，在深夜给流浪汉熬驱寒汤时，比任何商业联姻都耀眼。”
半夏别过脸去，却被他固执地转回来。陆云深的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你总说自己只会治病救人，可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当你在手术室外攥着我的手说‘宝宝会没事’时，我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依靠。”
江风卷着雨丝拍打车窗，副驾驶座的抽屉突然弹出，露出个红绸包裹。陆云深抽出里面的婚书，泛黄的宣纸上是他刚写的批注：“聘礼不拘，唯愿与卿共守药香，疗愈众生。” 他将婚书轻轻塞进她掌心，“陆家的规矩可以改，但我爱你的心，永远不会变。”
晨光刺破云层时，半夏推开济世堂的雕花木门，药柜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翡翠镇纸，晶莹剔透的质地与陆母常戴的手串如出一辙。她指尖抚过冰凉的玉石，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身便撞进陆云深含笑的目光里。
\"陆太太送来的，说是压着药方不容易被风吹跑。\" 陆云深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当归鸡汤的香气混着雨桐新摘的桂花飘来，\"顺便，她让我带句话 —— 下周末的家庭聚餐，要是有人敢缺席，就把义诊的药材全换成苦瓜。\"
半夏噗嗤笑出声，接过食盒时触到他掌心的温度。阳光穿过药房的竹帘，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撒下细碎光斑。陆云深突然将她轻拥入怀，下巴抵着她发顶：\"昨天在江边，我还有句话没说完。\"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无论陆家有多少规矩，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与你并肩看遍人间烟火。\"
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孩童的欢笑声。推开门，陆母正蹲在药畦边，教邻家孩子辨认紫苏，翡翠手串垂在嫩绿的叶片间，折射出温润的光。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她别过头轻咳一声：\"发什么呆？还不快来教我这株柴胡怎么剪枝。\"
暮色渐浓时，半夏站在药房的木梯上整理典籍，陆云深倚着门框看她。暖黄的灯光里，她发梢沾着药香，白大褂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以后的路，\" 他在心底默默道， \"我们就这么慢慢走，把所有的质疑都熬成岁月里的药香。\" 而此刻，陆母悄悄放在案头的红糖姜茶，正腾起袅袅热气，氤氲了整个深秋的黄昏。
梅雨时节的清晨，济世堂的青砖地面还泛着潮气。顾沉舟的黑色迈巴赫停在巷口，他收着伞跨过门槛，昂贵的手工皮鞋踩过青苔斑驳的石板路，带起的雨水溅在药柜下晾晒的陈皮上。
\"苏医生倒是好雅兴。\" 他倚着雕花木柱，目光落在半夏手中刚编好的艾草香囊上，\"我那批进口药材，怕还不如你这几株野草金贵。\" 话音未落，怀里的平板电脑已被抢去，屏幕上赫然是养老院分布图和义诊计划表。
半夏将香囊甩在他臂弯，艾草的清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水：\"说重点，顾总不会专程来听我科普艾草驱虫。\" 她转身整理银针盒，白大褂下摆扫过他熨烫笔挺的西裤。
顾沉舟解锁平板，调出卫星定位：\"城西新开的康养中心，住着三十多位抗战老兵。\" 他放大屏幕上标注的红色区域，\"他们的子女大多在海外，基础病检查都成问题。\" 指尖划过老人的病历数据，\"我出设备，你出人，如何？\"
药碾子的吱呀声突然停下。半夏转过身时，顾沉舟正把玩着香囊上的流苏，晨光穿过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阴影。\"你不是向来只做有利可图的生意？\" 她眯起眼睛，\"上次药材竞标输给我，不至于怀恨到要帮我做公益？\"
空气凝滞片刻，顾沉舟突然轻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梁上的麻雀。\"输给你那次，\" 他的声音难得柔和，\"我看见你跪在泥地里给采药老农包扎伤口。\" 平板电脑推到她面前，最底层藏着张泛黄照片 —— 穿军装的老人捧着药碗，背景是战火纷飞的年代，\"我爷爷临终前，念叨的都是战地医生的草药香。\"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斜斜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半夏拿起笔在计划表上圈画，笔尖点在顾沉舟标注的 \"老兵专属通道\" 处：\"义诊当天，你负责给老人们讲那些进口仪器怎么用。\" 她抬头时撞上他微怔的目光，\"不过得先学几句方言，不然王阿婆又要说你是 ' 洋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