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方中所用之白前、桑白皮、葶苈子,老朽昨日采买时未曾备足。你,去老朽药箱中,按此分量,仔细找出来,分装包好,交予病家。”
孙思邈的指令清晰无比,还特意重复了一遍药名,仿佛生怕苟尚峰这失忆的脑子记不住。
苟尚峰看着孙思邈那个半开着的、散发出浓郁混合药味的木制药箱,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这药箱看起来不大,但里面分了好几十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塞满了各种奇形怪状、颜色各异的干燥植物、矿石甚至不知名的零件。
这简直就是一个中草药古代盲盒大礼包,让他这个现代中药学学得一塌糊涂的现代临床人,从中准确找出三味特定的药材?
【大哥!你把我当个人吧!】苟尚峰内心疯狂吐槽。
但形势比人强,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药箱前,蹲下身,开始了他的寻宝之旅。
“白前……桑白皮……葶苈子……” 他嘴里小声念叨着,试图唤醒自己那点可怜的、关于这几味药的模糊记忆。
孙思邈刚才好像没具体描述这几样东西长啥样?只说了名字?
【不是吧?!不给提示直接大海捞针?!】
他硬着头皮,开始在一格格的草药里翻找。
这个?叶子看起来有点白?是白前吗?他抓起一小撮闻了闻,一股类似薄荷的清凉气味,好像不对。
那个?一片片白色的树皮?是桑白皮?他用手捻了捻,感觉质地挺硬,符合根皮的描述,但,万一是别的什么树皮呢?
还有葶苈子?听名字像是什么植物的种子?细小如黍粒?这箱子里细小的种子类药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种吧?!颜色还都差不多!这怎么找?!
苟尚峰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一会儿拿起这个闻闻,一会儿拿起那个看看,一会儿又把两三种长得像的放在一起反复对比,结果越看越糊涂,越找越绝望。
旁边等着拿药的病人家属,还有义舍里其他好奇的目光,都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孙思邈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笨手笨脚地在自己那宝贝药箱里瞎翻腾,也不说话,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在苟尚峰差点把一味“佩兰”当成“白前”抓出来的时候,孙思邈那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蠢材!白前叶对生,背面多白毛,气微香!桑白皮乃桑树根皮,色白带韧,断面可见细密纤维!葶苈子乃草本植物之成熟种子,呈椭圆形,红棕色或黄棕色,细小光滑!用心看!莫要只用眼睛,还要用鼻子,用手感!”
老头一番带着怒气的提点,总算是给了点明确的指向。
苟尚峰被骂得狗血淋头,但也顾不上委屈了,赶紧按照孙思邈的描述,重新开始寻找。
有了具体的形态、颜色、气味、质地描述,就好找多了。他耐着性子,一一对比,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符合描述的三味药材。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三味药材分别取出来,捧到孙思邈面前:“孙郎中,您看是这三样吗?”
孙思邈接过药材,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嗯,总算没找错。”
苟尚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完成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按照老朽刚才开的方子,称好分量,用麻纸包好。” 孙思邈又把药戥子递了过来。
苟尚峰:“……”
得,体力劳动之后,又是精细活。
他认命地接过药戥子,开始了新一轮与平衡和精准度作斗争。
好在这次有了昨天的经验,虽然依旧笨手笨脚,但总算没有再把戥砣弄掉,磕磕绊绊地把药称好了。
等他把包好的药交给那个千恩万谢的病人家属时,感觉自己已经快虚脱了。
孙思邈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院子里其他等待诊治的病人,似乎今天在义舍的工作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他对苟尚峰说道:“今日暂且到此。将药箱收拾好,随老朽回客栈。”
终于可以下班了!
苟尚峰感觉自己听到了天籁之音!
他手脚麻利地帮着孙思邈把药箱、药碾子等物什都收拾妥当。
两人离开了这个充满了苦难、也让苟尚峰受到了巨大冲击的义舍。
走在返回客栈的路上,苟尚峰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心情却比来时要复杂得多。
义舍里的景象,那些挣扎在病痛和贫困中的面孔,还有孙思邈那虽然严厉、却实实在在为病人忙碌的身影……
这一切,都让他对这个时代,对医生这个身份,似乎有了一些非常非常模糊的、新的思考。
当然,这种思考很快就被对客栈柔软床铺的向往,以及对发财的执念所取代了。
【回去得赶紧睡一觉!说不定就能穿回现代,看看我的1500块到账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