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看得还算仔细,便随老朽过来。看看老朽是如何用针、用药,来调理此等肺热咳喘之症。看好了!莫要再像昨日那般,只知皮毛,不明所以!”
孙思邈的话不容置疑,带着一股“现在开始上实践课,不认真听讲就等着挨揍”的威严。
苟尚峰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孙思邈身后,朝着那几个咳嗽声最密集的病人走去,心里默默祈祷自己别离得太近,免得被传染上什么奇怪的病菌。
孙思邈走到一位蜷缩在草席上、咳得满脸通红的老者面前,先是俯身仔细询问了几句病情,比如咳嗽的时间、痰的颜色和量、有无发热恶寒、胸口是否憋闷等等。
然后,他便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老者枯瘦的手腕上,闭目凝神,开始诊脉。
苟尚峰站在旁边,努力想从孙思邈那微微捻动的手指和凝重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门道来,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脉象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摸出来的?怎么我在学校学这么久也摸不明白?】他表示严重怀疑。
接着,孙思邈又让老者张开嘴,仔细观察了他的舌苔,口中喃喃自语:“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果然是痰热壅肺,肺失宣降……”
诊断完毕,孙思邈并没有立刻开方抓药,而是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了一个用布包着的、小巧的针灸包。
要扎针?!
苟尚峰眼睛微微睁大。他在现代医院里也见过中医科的医生做针灸,但那都是在干净整洁的治疗室里,用的是一次性的无菌针具。
只见孙思邈打开针包,里面是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他取出一根约莫寸许长的细针,并没有像现代那样用酒精棉球消毒,而是极其熟练地在旁边一个跳动的小油灯火焰上快速燎烤了一下。
【火焰消毒?!这小油灯温度够吗?时间够吗?确定不是把细菌烤熟了再扎进去?!】苟尚峰看得心惊肉跳,强忍住才没喊出来。
孙思邈却仿佛没事人一样,捻着那根刚消过毒的银针,认准了老者胸前的某个穴位,手法利落地刺了进去。
老者似乎闷哼了一声,但并没有过多挣扎。
紧接着,孙思邈又用同样的方法,在老者背部、手臂等处的几个穴位也刺入了银针。
他的动作快、准、稳,认穴之准、进针之速,都让苟尚峰这个现代医学人叹为观止。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技术是真牛逼啊,比我腰穿熟练多了】苟尚峰在心里默默承认。
针刺完毕,孙思邈并没有立刻拔针,而是让老者保持姿势,静卧片刻。
他则走到旁边,开始给另一个咳嗽同样严重的病人诊脉。
苟尚峰就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身上扎着好几根银针、依旧在咳嗽但呼吸似乎平缓了一些的老者,心里充满了各种问号。
【这几根针就能缓解他的咳嗽和气喘?是什么原理?神经刺激?安慰剂效应?还是真的有什么气血经络在起作用?】
他感觉自己的唯物主义医学观受到了亿点点的冲击。
过了一会儿,孙思邈给第二个病人也施完了针,这才回来,将第一个病人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
他对守在旁边的家属交代道:“针刺只能暂缓其标,要固其本,还需汤药调理。”
说着,他走到一张勉强能当桌子用的破木板旁,拿出纸笔,一边写一边对苟尚峰说:“刚才老朽诊治那二人,皆属痰热壅肺之证,但前者偏实,后者偏虚,用药当有不同。你且看好,老朽这方子是如何加减的。”
他开始写药方,同时嘴里念着:“前者当以清热化痰、宣肺平喘为主,可用麻杏石甘汤加减……”
“后者气阴已伤,当在清热化痰之余,佐以益气养阴,可在前方基础上,酌加沙参、麦冬……”
苟尚峰听得一愣一愣的,努力想把他说的药名和刚才看到的草药对上号,但脑子依旧是一团浆糊。
不过,他大概听明白了孙思邈是根据每个病人的具体情况(脉象、舌苔、症状差异),在同一个基础病机上,对用药进行了调整。
【这不就是个体化治疗方案吗?!】他突然意识到,【虽然理论体系不同,但这思路好像和现代医学追求的精准治疗,有那么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这个发现,让他对孙思邈这套看似玄学的医术,又多了几分审视。
就在他愣神之际,孙思邈已经开好了两个方子,并抬头看向他,指了指自己的药箱:
“刚才方中所用之白前、桑白皮、葶苈子,老朽昨日采买时未曾备足。你,去老朽药箱中,按此分量,仔细找出来,分装包好,交予病家。”
苟尚峰:“……”
得,理论课结束,又轮到实践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