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久我便要告老还乡了。”
“老师身体健朗,还能为大明效力二十年。”于璞奉承道。
“呵,这些话不过是哄孩子罢了。”内阁首辅范曾捋了捋花白胡须,“在我的弟子中,最看好你。”
“这些年全靠老师栽培与提拔,不然我还在何处呢。”于璞此话发自肺腑。
早几年,师徒齐心。
但近两年不知何故,两人理念分歧加剧,关系渐趋疏离。
“我告老之后,徐次辅便会接任首辅。
你知我和他关系微妙。
你在内阁,若有机会,还请多多关照我的门生。”
范曾说完这话,身形明显佝偻了些。
几十年来,他嗓音洪亮,面容威严,文武百官见之皆感惶恐。
然而于璞此刻发觉,他也不过是个普通老人。
不过,他对老师的亲近并无排斥,因沈严让他明白结盟的重要。
正因为有沈严,他的几位亲信才得佳位。
也因沈严,东厂督主才将国宴之事托付于他。
更因与沈严结盟,皇帝对他愈发亲近。
那位一贯冷对他的老师,也主动找他谈心了。
这一切皆因与沈严结盟所致。
眼下,他的老师嘱咐他今后多关照自己的门人。
于璞也不再推辞。
他深知自己的舞台即将拉开帷幕。
天气变幻之时,皇宫的国宴也终于启幕。
皇宫深处,皇帝祭拜过三清神像后忽然说道:“三宝,朕需要一颗龙虎丹。”
“陛下,您确定吗?这将严重损耗您的生命元气。”
“若朕服下,还能支撑多久?”皇帝似已下定决心。
“三天。”沙哑的声音传来。
“三天足够了。
朕不想让各方势力见到一个病弱的大明皇帝。”
“既然如此。”
前阳门外,各地藩王、四方异族国家的使团依次进入。
他们神情严肃,眼中透着冷意,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
当这些人望见大殿前排列整齐的神武锦衣卫时,目光微微颤动。
锦衣卫?
正是他们今日清洗了襄王府的禁军,并将襄王世子投入诏狱。
秦王、周王、誉王互相对视,各自点头示意。
此刻,他们需联手演出一场大戏。
大殿之内,各方势力高呼三声后,明帝威严端坐,目光如炬,语气坚定地说:“诸位爱卿请起,今日国宴,朕愿与诸王及各国使者共襄盛举。”
他举杯示意,群臣齐呼“谢圣恩”。
就在此刻,秦王朱弼起身说道:“圣上明察,此殿尚缺一人,何谈同庆?”
皇帝神色微变,该来的终究要来。
文武百官纷纷低头沉默。
而异族使者则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此时,一名身穿红袍的官员走出。
他淡然一笑:“秦王所指莫非是襄王?圣上仁德,已派人送去膳食。”
秦王冷哼一声,“于璞,圣上面前岂有你置喙之地!”
于璞不慌不忙,“秦王殿下,此乃国宴,所议皆为国事,席间尽是天子之臣。
今日之会,唯论君臣纲常,礼仪之道。”
于璞侃侃而谈,才思敏捷,辩论犀利,秦王自是无法应对,顿时哑口无严。
其他藩王见状纷纷起身,其中三位高声疾呼:“陛下,臣等恳请诛杀锦衣卫指挥使沈严!”
“沈严以下犯上,冒犯皇族,有损皇家尊严。
若不除去此獠,必成大患!”
“恳请陛下主持公道!否则,臣等不敢再入京述职。”
几位藩王情绪激动,涕泗横流,直指沈严罪行。
忽闻皇帝轻笑,“尔等还有脸提律法?当真要败坏皇家体统?好,传沈严!”
“宣锦衣卫指挥使沈严上殿!”
话音未落,沈严已迈步而来,身着锦衣卫官服,英姿勃发,瞬间引得众人侧目。
连皇帝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锦衣卫指挥使沈严参见圣上。”
身为皇帝近卫,沈严无需繁文缛节,仅微微一揖。
“沈严,藩王指控你违法犯纪,辱及皇家威仪,你有何说辞?”皇帝语气平和,笑意盈盈。
* * *
沈严冷眼扫过秦王、周王、誉王等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诸位王爷认为我有辱皇家威仪,那不妨听我道出襄王世子在京中的所作所为。”
随即,他呈上一份供词,将襄王世子的种种罪行一一揭露。
在那些权贵眼中,这类事情屡见不鲜,却绝不可摆在明面上谈。
表面上,他们扮演着爱民如子、谦谦君子的角色,信奉仁义礼智信。
然而背后的行为早已超出常人理解。
沈严决心揭开他们伪善的面具,揭露真相。
“‘四一三’事件,秦王,你说我违背国法、有辱皇室尊严?那么听听锦衣卫搜集的情报如何。”
沈严随即呈上一份密报:
秦王朱弼,其罪一:于封地强制用纸币换取百姓金银,导致数十万民众怨愤,部分地区民生凋敝,更有**谋反之心。
其罪二:命画师绘制画像后,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搜寻相似女子,强行掳掠数十人,稍有反抗便残害致伤或致死。
其罪三:秦王府擅自仿造皇宫建造大殿,穿着违制服饰。
……
“秦王,这十条罪状,是否触犯国法?是否玷污皇家体面?”沈严冷笑一声,直视满头大汗的秦王。
“这……这些都是诬陷!纯属诬陷!”秦王急忙辩解。
“诬陷?你的画师现在关押在锦衣卫诏狱,愿意对质吗?你府中的违制建筑依然存在,要不要让王府仆从作证?”沈严注视着神色慌乱的秦王朱弼。
皇帝听罢,脸色愈发阴沉。
然而,他早料到沈严会在大殿公开部分藩王罪行时引发震动,却未想到秦王竟有如此滔天罪行。
单是其中一条,便足以废黜此王。
随后,沈严取出另一份密报,目光投向忐忑不安的周王。
“周王,汴城的罪行,还需要我逐一宣读吗?”
周王朱肃梗着脖子说道:“尽管宣布,我倒要看你能编造出何种荒诞之事!”
周王朱肃,其罪一:违反制度在封地招募两千禁军,日夜训练,图谋不轨。
其罪二:假借编纂书籍名义,招揽谋士,每日议论朝政。
其罪三:在汴城,下令禁卫军强抢民女,残忍鞭打致死,还将受害者焚烧成灰,送予其家人。
其罪四:骄奢跋扈,在城楼上抛撒金银,任由数万百姓争夺踩踏,导致多人丧命。
……
沈严宣布完后,周王当场承受不住,晕厥倒地。
沈严转向誉王时,只见他面色惨白,急忙起身跪拜,颤声说道:“陛下,臣有罪!”
此刻,皇帝脸色铁青。
早前,因皇帝体弱多病,前锦衣卫指挥使章壁与内阁、东厂商议后,为避免皇帝情绪失控,一直隐瞒藩王罪行。
然而,这些藩王不仅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密谋逼宫。
沈严认为,这些藩王过于愚蠢,仅凭身份压迫皇帝,妄图复辟昔日权势。
殊不知,他们低估了皇帝的决心。
皇帝态度坚决,将多年积累的愤怒公之于众,面对满朝文武和四方外族揭露藩王种种丑行。
不仅如此,皇帝还决定将此事昭告天下。
沈严明白,此举定让皇帝痛心疾首,实属藩王逼迫所致。
揭露其罪恶,削弱藩王威信,严加惩处,同时赢得士人百姓的支持。
如此一来,各地藩王短期内必将收敛。
几年后,新帝江山稳固,皇帝也可安心离世,为儿子留下太平基业。
“秦王、周王、誉王、襄王,违抗国法,辱没皇室尊严,大逆不道。
依法应斩,但念及你们乃朕至亲,又是太子长辈。”
皇帝颁布此令后,诸王的爵位皆降一级,罚俸三年,并需在太庙面壁思过三年。
期间,其领地事务由当地郡守暂管。
诸王听闻此诏,面露震惊之色。
他们原以为皇帝的惩罚不会太严厉,却未料到竟如此苛刻——不仅削去了王爵,更将他们软禁三年。
仓促间,诸王试图通过眼神暗示夷狄使者履行盟约,共同抗命。
然而,那些夷狄仿佛未察觉,只顾低头饮酒,对局势毫无反应。
诸王这才明白,这些夷狄亦是见风使舵之人。
显然,他们另有图谋,得到了更大利益,才选择置身事外。
诸王心中愤恨,痛骂夷狄背信弃义。
按原计划,一旦诸王发难,夷狄应随之起事,甚至出兵施压。
若成,诸王便可借此机会恢复祖辈特权,掌控一方势力。
如今,这些盟友竟背叛承诺,诸王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连连向皇帝叩头认错。
皇帝冷视诸王,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朕旨已下,无有更改。”
夷狄使者未曾响应,原因在于他们欲观望大明皇室内斗。
此外,正如诸王所料,内阁中的于璞已向夷狄开出优渥条件。
例如,开放长城边界的市场,允许大明商人与他们交易粮食、布匹等商品。
当然,于璞之所以敢于私下承诺这些,是因为得到了沈严的支持。
若非他们二人在背后支持,他又怎敢冒此天下难容之事?
要知道,以他老师为首的大臣们一直主张关闭边境贸易。
理由无非是为了重农抑商,压制富商巨贾,防止外族渗透。
这也是于璞的理念不同于他老师的原因之一。
在处理这些外族的策略上,他非常认同沈严的主张:恩威并施,双管齐下。
而且,按照于璞的估算,与四方外族进行互市,大明不仅不会亏损,反而每年能为国库增加六百万银两的收入。
唯一的担忧是如何防止这些外族入侵、掠夺边境。
对此,沈严、英国公与于璞也商讨过,决定在国宴后举行大规模军演,彰显大明国威,震慑外族使者。
可以说,每一个计划都按沈严的思路推进。
大殿内,于璞感慨万千。
尽管昨日他对与沈严结盟仍有芥蒂,但今日已完全释然,甚至感到庆幸。
正是沈严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实现抱负的理想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