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宫墙,在琉璃瓦上凝成碎玉。楚昭宁倚着朱漆廊柱,望着御花园中追逐蝴蝶的一双儿女,唇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笑意。五岁的承安举着竹网蹦跳,三岁的明玥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发间金铃清脆作响。
“夫人,镇南王府送来请柬,说是明日新得西域舞姬,邀侯爷赴宴。”贴身侍女棠梨捧着鎏金托盘,里面躺着烫金请帖。
楚昭宁指尖轻抚过请柬上的缠枝莲纹,想起苏辰晨起时说的“不过是场应酬”。自从先帝驾崩,侄儿继位后,苏辰作为摄政王,周旋于权贵之间的应酬愈发频繁。她将请帖搁在石桌上,忽然瞥见回廊尽头一抹明黄衣角。
“皇儿怎么来了?”楚昭宁蹲下身,接住扑进怀里的小皇帝。七岁的孩童喘着气,龙袍下摆沾着泥渍,“皇婶,御书房的窗棂卡住了,太傅罚我抄《论语》十遍……”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传呼声:“摄政王到——”
苏辰玄色锦袍染着雨意,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他目光扫过妻儿,眼底的倦意化作柔和,却在触及明黄身影时微微一凛:“陛下怎么独自在此?”
“是皇婶救了我!”小皇帝仰头,满是崇拜,“皇叔,您教我的兵法,我今日在御花园排兵布阵,把太傅的侍卫都打败了!”
楚昭宁和苏辰相视一笑,她正要开口,忽闻宫门外传来喧闹。侍卫长匆匆跑来,神色凝重:“王爷,镇南王府的马车翻了,随行的西域舞姬失踪,有人在护城河发现……”
夜色如墨,苏辰站在护城河堤上,望着水面漂浮的红绸。那是西域舞姬的衣料,绣着异域图腾。他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镇南王素与他不合,此次事故来得蹊跷。
“王爷,在芦苇丛里发现了人!”
火把照亮岸边,一个女子蜷缩在泥泞中。湿透的长发遮住半张脸,露出的脖颈处有青紫掐痕。苏辰眸光微冷,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送去王府医馆。”
次日清晨,楚昭宁在偏厅见到了苏醒的女子。她生得极美,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异域风情的面纱半掩容颜。见楚昭宁进来,女子挣扎着要行礼,却牵动伤口,轻呼出声。
“不必多礼。”楚昭宁递过温热的药碗,“你叫什么名字?”
“阿依娜。”女子声音沙哑,“多谢王妃救命之恩。马车失控时,有人推了我一把……”
楚昭宁目光一凝。窗外传来脚步声,苏辰大步而入,身后跟着侍卫长。“王爷,马车车辕有明显人为破坏痕迹。”侍卫长禀报道。
阿依娜浑身一颤,面纱滑落。楚昭宁看着她耳后那枚朱砂痣,突然想起七年前在边关,苏辰曾说过一个西域商队的故事,领队的少女也有这样一颗朱砂痣……
“王妃?”阿依娜怯生生的声音将楚昭宁拉回现实。她对上苏辰探究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掩下心绪:“既然如此,阿依娜姑娘便先在王府养伤吧。”
夜色再次降临,楚昭宁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阿依娜教承安和明玥跳胡旋舞的身影。月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光晕,恍若故人。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苏辰环住她的腰:“在想什么?”
“在想那个阿依娜。”楚昭宁转身,指尖划过他衣襟,“她的舞姿,倒像是和你学过。”
苏辰轻笑,低头吻去她眉间的忧色:“七年前在西域,我不过教过商队姑娘几招防身术。倒是你,莫要吃飞醋。”
然而,随着阿依娜在王府的日子渐长,楚昭宁发现事情远非如此简单。每当苏辰处理政务,阿依娜总会适时送上香茗;她能准确说出苏辰爱喝的茶点,甚至知道他旧伤发作时的习惯……
更让楚昭宁在意的,是阿依娜看苏辰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仰慕,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日,楚昭宁带着明玥去佛堂祈福,却意外听见阿依娜与贴身侍女的对话。
“姑娘,您真的要这么做?王爷和王妃感情深厚……”
“七年了,他总该记起我。”阿依娜声音低沉,“当年商队被劫,若不是他拼死相救,我早已葬身大漠。如今好不容易重逢,我绝不甘心只做个过客……”
楚昭宁抱紧怀中熟睡的明玥,檀香萦绕的佛堂里,她忽然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或许是精心策划的重逢。而她,作为苏辰的妻子,绝不能坐视这场迟来的情愫悄然生长。
暮色渐浓,楚昭宁望着镜中自己的容颜,缓缓戴上那支苏辰亲自为她打造的凤钗。窗外,阿依娜的胡琴声隐隐传来,曲调缠绵,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着。
一场暗流涌动的较量,已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