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紫藤花垂落在苏府游廊,将阳光晒成细碎的金斑。苏辰屈身与幼子苏珩玩着投壶,青铜箭矢破空而入时,六岁的孩子拍着手跳起来,发间的玉坠撞出清响。楚昭宁倚在月洞门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锦囊——那是成亲时苏辰亲手所绣,针脚虽笨拙却满是心意。
\"老爷,宫中急报。\"管家老周突然出现在游廊尽头,额角沁着薄汗,手中密函的封蜡还泛着朱红光泽。苏辰瞳孔微缩,余光瞥见楚昭宁挺直的脊背。他将投壶木杆轻轻放在石桌上,掌心残留的凉意却挥之不去。
书房暗格里的烛火摇曳,苏辰展开密函,墨香中裹挟着刺鼻的血腥气。信笺边缘还沾着暗红血渍,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北疆狼骑异动,朝中三阁老与宁王过从甚密,欲以幼帝为饵引陛下离京。\"墨迹未干的字迹旁,画着宁王独有的玄铁令牌纹样。
吱呀一声,紫檀木门被推开,楚昭宁端着青瓷茶盏进来。她发间的银步摇轻晃,映着烛火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是关于北境的事?\"她将茶盏放在苏辰手边,指尖掠过他紧攥的拳,\"三日前,我让绣坊的柳妈妈往宁王府送绣品,她说宁王库房里多了许多未打官印的皮甲。\"
苏辰猛地抬头,茶盏中的龙井泛起涟漪。楚昭宁总说后宅妇人该安分守己,可自嫁入苏家,她的绣楼成了消息中枢,胭脂匣里藏着各方密报,就连太后宫中的掌事姑姑,都是她儿时玩伴。\"夫人,这次恐怕要惊动太后了。\"苏辰将密函凑近烛火,看着字迹在烈焰中蜷曲成灰,\"只是...\"
\"只是陛下年幼,太后若知宁王图谋,定会雷霆手段。\"楚昭宁接道,指尖抚过窗棂上褪色的描金缠枝纹,\"可如此一来,北疆防线必然空虚。\"她突然转身,鬓边的珍珠流苏扫过苏辰手背,\"老爷,还记得当年你在雁门关埋的暗桩吗?\"
更鼓声惊起檐下宿鸟,苏辰摩挲着暗格里泛黄的兵符。楚昭宁倚在他肩头,将一卷北疆布防图缓缓展开。月光透过窗纸爬上她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让苏珩明日去太学,带着这个。\"她取出一枚刻着苏家徽记的玉珏,\"太学山长是先皇太傅,见到玉珏他会明白。\"
晨光刺破云层时,苏辰已换上绯色官袍。楚昭宁踮脚为他整理玉带,发间的茉莉花香混着龙涎香萦绕鼻尖。\"万事小心。\"她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若有人阻拦,就说...\"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老周踉跄着撞开房门,\"宫中传旨,宣您即刻入宫!\"
太极殿的蟠龙柱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苏辰跪在丹陛之下,余光瞥见御座旁垂落的明黄珠帘。\"苏卿可知罪?\"小皇帝稚嫩的声音裹着怒意,珠帘后传来太后压抑的咳嗽声。苏辰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袖中藏着的密函硌得生疼——那是连夜誊抄的宁王通敌证据,墨迹里混着楚昭宁晨起时研磨的朱砂。
\"臣有密奏!\"苏辰突然抬头,正对上珠帘后太后骤然睁大的双眼。他缓缓展开密函,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宁王勾结北疆,欲趁陛下春狩之时...\"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楚昭宁站在苏府高墙之上,望着皇宫方向腾起的黑烟。怀中的幼子突然啼哭,她轻轻拍着孩子后背,目光扫过府中集结的暗卫。\"将绣楼的机关全部开启。\"她对身旁的嬷嬷说,指尖划过腰间软剑,\"若酉时还不见老爷归来...\"
夕阳将宫墙染成血色时,苏辰策马奔出宫门。怀中揣着皇帝亲赐的尚方宝剑,身后跟着三百御林军。他回头望向巍峨的城楼,想起临别时太后说的\"苏家世代忠良\",耳边又响起楚昭宁晨起时的叮嘱。马蹄踏碎满地残阳,朝着宁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