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太平镇上,最近来了个耍把戏的。
此人自称“米缸道人”。
一手绝活“米从天降”唬得镇上百姓一愣一愣。
只见他在街口最显眼的地界铺开两张破席子。
一张草编的,另一张也是草编的只是新了那么一丁点。
旁边摆个木桶。
那木桶瞅着也就寻常人家装水用的。
桶底有没有洞,街坊们伸长了脖子也没看真切。
米缸道人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得像庙里撞钟。
“有缘的父老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没钱的捧个人场,不收门票全当看个乐呵。”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空空的米升。
那米升在众人眼前晃了三晃。
然后,他把空升往桶里那么一放。
手臂一抬,空升居然就满了。
白花花的大米冒着尖儿,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道人手腕一翻,米哗啦啦倒在左边的席子上。
那米香,隔着八丈远都能闻见,馋得旁边狗都摇尾巴。
他又把空升往桶里一放。
又是满满一升米。
这次倒在右边的席子上。
如此这般,像个不知疲倦的打谷机。
不多时,两张席子堆成了米山,白得像刚下了场大雪。
围观群众的下巴掉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有人偷偷掐自己大腿,怀疑是不是中午的白干喝多了。
米缸道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不怎么整齐的黄牙。
“米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说完,他又拿起米升。
一升一升把席子上的米往桶里装。
那米山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很快,两张席子又恢复了破烂的本来面目,仿佛米山只是个幻觉。
米缸道人将所有米都倒回桶中。
他气沉丹田,猛地一举那桶。
桶底朝天。
空的。
一粒米都没剩下。
围观群众彻底傻眼,这比大白天见了鬼还刺激。
掌声、叫好声、还有铜钱落地的叮当声,响成一片。
这事儿还没完。
利津县有个李见田,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这天他溜达到颜镇的陶瓷场子,想淘换个大缸腌咸菜。
跟卖陶的老板为了三文钱的差价磨叽了半天。
唾沫星子都快把窑火浇灭了。
最后还是没谈拢,李见田哼着小曲儿走了。
老板还挺得意,觉得自家手艺硬是不愁卖。
到了晚上,老板点灯准备查看新出窑的六十多个大瓮。
那可是他半辈子的心血,指着这批发财娶小妾呢。
他哼着小曲,心情比李见田还好。
一开窑门,老板的曲儿卡在了嗓子眼。
里面空空如也,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
六十多个大块头瓮,连个瓷片都没剩下。
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当场过去。
他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李见田那张欠揍的脸。
“肯定是那厮使了什么妖法。”
老板连滚带爬跑到李见田家门口。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
李见田正剔牙呢,闻言眼皮都没抬。
“不知。”
“我老李可是良民,偷鸡摸狗的事儿咱不干。”
老板磕头如捣蒜,额头都青了。
“李大爷,李神仙,你就发发慈悲吧。”
“那些瓮是我全家老小的命根子啊。”
李见田被他吵得脑仁疼,这才慢悠悠地说:
“行了行了,别嚎了,吵得我咸菜都消化不良了。”
“是我帮你把瓮挪了个窝。”
“一个都没少,也没磕着碰着,都在魁星楼底下晒月亮呢。”
老板一听,又惊又喜。
魁星楼在镇子南山,离陶场足足三里地。
那可是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
老板三步并作两步往魁星楼跑。
月光下,六十多个大瓮整整齐齐码在楼前空地上,像一群待检阅的胖士兵。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连摆放的角度都透着一股子强迫症的完美。
老板看着这些瓮,欲哭无泪。
这得怎么运回去。
最后,他硬是雇了十几号人,牛车马车齐上阵。
吭哧吭哧运了三天三夜。
才把这些宝贝疙瘩请回了家。
从此以后,颜镇再没人敢跟李见田讲价超过两句话。
生怕自家房顶第二天跑到邻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