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秀才王启后,顶着布政使曾孙的光环,却总觉得后背有点漏风。
尤其那块从地府“走私”回来的羊皮补丁,巴掌大,带卷毛,冬暖夏凉,主打一个原生态。
平日里,王启后除了读书写字,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怎么给这块“限量版皮肤”做保养。
可最近,他的保养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这天,他正对着铜镜顾影自怜,琢磨着要不要给那撮卷毛打个蜡,房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又圆又黑,五官挤作一团,活像个发酵过度的面团。
紧接着,一个胖墩墩的身影挤了进来,穿着花里胡哨的衣裳,扭动着水桶腰,一步三晃。
那妇人一双小眼滴溜溜转,直勾勾盯着王启后,嘴角咧开,露出两排不太整齐的黄牙。
“秀才哥哥,一个人呐?”
声音腻得像没化开的糖块,还带着点电音效果。
王启后眉头一皱,感觉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读书人的风度:“这位大嫂,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那妇人“噗嗤”一声笑了,肥肉乱颤。
“哎呀,还害羞呢?奴家看上你了,跟奴家走吧,包你吃香喝辣!”
说着,就往王启后身边凑,一股劣质脂粉混合着汗馊味扑面而来。
王启后连连后退,差点撞翻书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你在此放肆!”
他义正言辞,心里却在打鼓:这大妈战斗力看起来很强的样子。
妇人见他不从,脸上笑容一收,三角眼一瞪。
“给你脸了是吧?老娘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她也不管王启后同不同意,一屁股坐在他床上,还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来嘛,聊聊人生嘛。”
王启后只觉得头皮发麻,比被羊皮糊脸那会儿还麻。
自此以后,这胖妇人就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阴魂不散。
王启后坐着看书,她就趴在桌角,对他抛媚眼。
王启后躺下睡觉,她就蹲在床头,幽幽地盯着他。
甚至王启后去茅房,她都能从墙缝里挤进来半个脑袋,问他:“秀才哥哥,需要帮忙吗?”
王启后快疯了。
他意志力再坚定,也顶不住这种7x24小时无死角的骚扰啊!
更过分的是,那妇人见软的不行,开始来硬的。
动不动就上手拧他胳膊,掐他大腿,理由是:“叫你不听话!”
王启后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偏偏别人都看不见那妇人,只当他自己发疯。
有一次,那妇人不知从哪摸出一条皱巴巴的带子,狞笑着朝王启后脖子套来。
“不跟我走?那就一起死!”
王启后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躲开,后背那块羊皮补丁都炸毛了。
这下,王启后彻底不正常了。
他时而呆坐,时而傻笑,嘴里念念有词:“她要带我去投河…她说河底凉快…”
有时还会突然冲到院子里,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或者抱着柱子喊“救命”。
最吓人的一次,他爬上房顶,说要表演“信仰之跃”,幸亏被家丁及时抱了下来。
王家上下急得团团转。
王启后的老爹,王老爷,急忙请来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巫婆神汉。
第一个来的巫婆,跳了半天大神,撒了一地鸡血,最后表示:“此乃桃花煞,需以毒攻毒,找个更丑的方可破解。”
王老爷脸都绿了,上哪找比那鬼还丑的去?
第二个来的道士,画了几张鬼画符,贴得满屋子都是,结果屁用没有,那妇人甚至拿符纸擦了擦油腻腻的手。
请来的大夫开了几副安神汤,王启后喝下去,除了拉肚子,病情毫无起色。
王老爷愁得头发都快薅秃了,看着儿子一天天憔悴下去,形销骨立,眼神涣散。
就在全家几乎绝望之际,转机来了。
那天下午,王启后又在院子里发疯,抱着一棵老槐树,声泪俱下地控诉:“你放过我吧!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给我的羊毛补丁做个护理啊!”
突然,院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
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穿劲装,腰挎长刀,手里还拎着一条乌黑锃亮的铁链子,哗啦啦作响。
武士浓眉倒竖,环眼圆睁,目光如电,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王启后……旁边的空气上。
“大胆妖孽!光天化日,竟敢骚扰良家……嗯,虽然有点疯,但本质还是淳朴诚实的读书人!”
武士声若洪钟,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那原本纠缠王启后的胖妇人,此刻像是见了猫的老鼠,瑟缩着显出身形,脸上堆满了谄媚的假笑。
“军爷…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跟这位小哥开个玩笑…”
武士冷哼一声,根本不吃她这套。
“玩笑?我 看你是活腻了!”
他手腕一抖,那铁链子活了一般,“嗖”地飞出,精准地锁住了胖妇人的脖子。
妇人尖叫一声,想跑,却被铁链牢牢拴住。
武士手臂用力,猛地一拽。
“给 我出来!”
只听“砰”的一声,胖妇人被硬生生从窗棂的缝隙里拖拽了出去,动作流畅得像是拔萝卜。
刚到院子里,那妇人身形骤变。
原本肥胖的身躯迅速干瘪、拉长,皮肤变得焦黑,脸上五官扭曲,双眼射出惨绿的光芒,如同两盏接触不良的节能灯。
嘴巴猛地张开,咧到耳根,里面黑洞洞的,流淌着腥臭的涎水,颜色如同放了三天的鸭血粉丝汤。
活脱脱一个从地狱加班回来的社畜模样。
王启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这造型有点眼熟。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脑子里灵光一闪。
对了!城隍庙!
城隍庙大殿里不是有四个泥胎鬼差吗?其中一个青面獠牙、口阔如盆的家伙,跟眼前这怪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道是庙里的鬼差翘班出来搞兼职了?
武士拖着那现出原形的怪物,看也不看王启后,转身就走,铁链拖在地上,火星四溅。
“回去好好反省!”
声音渐行渐远。
院子里只剩下王启后一个人,还有那棵被他抱过的老槐树,以及满地凌乱的脚印。
一阵风吹过,王启后打了个哆嗦,感觉脑子里的混沌瞬间清明了许多。
他摸了摸后背,那块羊毛补丁依旧倔强地存在着,毛茸茸的触感异常真实。
好像也没那么疯了。
至少,以后可以安心给它做护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