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钵可汗带着那满身的凌厉之气,风风火火地向皇帝告辞走了。
天子带着皇后和太子,亲自将他送出了阊阖门。
双方没有惊动朝堂,动用国礼。
完全是因为双方私下商量,走的是亲眷关系的低调路线。
可汗的悄然莅临,虽未能让其心心念念、处心积虑想设计的事情办成。
但收获还是有的。
大周的皇帝在家宴上,最终还是答应了他,每年在绸帛之外,再增添岁银纳贡的条件。
其实阿史那,根本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侄女的死活,开心与不开心,不过都只是他可以拿来换东西的借口。
那个聒噪而张扬的托钵可汗走了,紫极宫里恢复了安静。
可以明显看到皇后脸上失落的表情,那种不能回家去看看的失望如影随形。
可她没有权利做自己的主,一切都必须听从皇帝。
这相比太子妃当初,那浩浩荡荡热热闹闹的回门,陈柏然还挺同情她的。
众人回得宫来,皇后随手在那案榻边的礼物堆里,取了一匣的明珠,扣上了盖子。
再选了一对掩鬓,一并将它递给了太子。
“太子,这匣珠子和一对掩鬓,便替本宫赐给太子妃吧。”
“毕竟西域来的,与当地的品种大不一般。希望她喜欢。”
“你,不去看看宁平公主么?” 她看着太子,迟疑地又说了句。
陈柏然有点愚钝,搞不清楚皇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平公主是妹妹,为什么特意提醒他去看看?
“公主就不必了,朕有事和赟儿说,你先退下吧。”
宇文邕在桌前自斟了一杯酒,不耐烦地对着皇后挥了下手。
皇后沉默着,带着随侍的宫女们退了下去。
“我儿伤势都好些了?”
宇文邕此时看着面前,刚刚康复后第一次见到的儿子,关心地问了一句。
“谢父皇挂念。儿臣已无大碍。” 陈柏然小心地回答。
“听贺若弼来回,我儿最近各方学业进步甚大。只要用心,如此便让父皇放心了。”
“这假币之事,我儿可有什么看法?” 他将桌上的那些散币聚拢来,推到了陈柏然的面前。
“父皇,儿臣惶恐!”
“儿臣手中曾有一桩冤案与之相关,然因证据不足,故一直未敢向父皇禀报。”
“东街丰源纸行店主庄皓霖,曾邀儿臣车驾上告御状。”
“告发有人伪造私铸布泉钱一事,他家因此事还摊上了人命。然此事之前皆被当地府衙压制。”
“儿臣怀疑,此钱币之假或有朝臣勾结之嫌。”
“本欲奏明父皇,然事实不明恐扰乱圣听。是以未敢擅自作主。”
“请父皇饶恕儿臣不报之罪。”
“哦?竟然有此事。”
“那庄皓霖现在何处?”
“仍在东街经营纸行,只不过一直受人压迫,不得伸张。”
“既然如此,便允我儿便顺势查勘一番。”
“此为朝中大事,朕不想过早惊动朝堂。你是太子,当有其责。不如你先替朕去摸摸情况。”
“务必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摸个清楚。切莫打草惊蛇。”
“需要旨意,随时来拿。”
“明日是太后生辰,你今日便早些回去罢。”
“明日进宫时,便将身边两个皇孙一并带进宫来,也好给太后贺寿热闹一番。”
“朕听说,近来你和太子妃常结伴出游?昨夜更是更深才回?”
“你是太子。当具君王之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莫教父皇再三失望。”
“时间不早了,朕还有其他事务。你便退下吧。”
“儿臣遵旨。”
陈柏然惶恐地退出了紫极宫。
耳边回响着父皇话里的敲打。
他和沈君茹出行的事情,尽管一直做的很是隐蔽。
但果真还是被人报告给了皇帝。
这深藏东宫的人,对他的行踪这么门清,可他又到底是谁呢。
他思考着,却一时半会理不清头绪。
不过,唯一欣慰的是,今天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收获。
他倒是没有想到托钵可汗的意外到来,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
那庄皓霖的案子,本来一直不敢光明正大地开始启动。
现在有了圣意,那么一切是不是就有了个良好的开始?
他带着皇后赐给的那一匣明珠和首饰,离开了皇宫。
一路飞马奔驰,就想早点回到东宫。
心里还挂牵着他的太子妃,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气。
可骏马飞驰路过隋国公府的时候,却意外地在路边,看见了沈君茹和贺若弼两人,
正亲密无间地并肩而行,一路说笑着。
什么情况?他把太子妃托付给贺若弼,让他送太子妃回家。
他这是把娘娘送哪里去了?娘家?
不仅如此,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还尊卑不分一路说笑着并肩而行?
沈君茹这是把一千多年后的古代,当做现代伊甸园了吧。
他在马上远远地看着他们,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醋意横生起来。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热络了?
当真贺若弼天天早上缠着太子妃,让她来正阳殿找太子去靶场,是另有目的?
怪不得,他每每试探沈君茹的心意时,她总是刻意躲避,小心地避开自己,王顾左右而言他。
原来是她看中了那个气宇轩昂,高大威猛的贺若弼?
太子凝视着他们的身影,心中不禁燃起一团无名之火。
他猛地一甩马鞭,是策马狂奔,风驰电掣般地冲回了东宫。
再说那沈君茹。
太子从东宫的靶场离开的时候,太子妃还在马背上发泄着满腔的怨气。
昨天晚上还和陈柏然一路说笑来着,今天一早就生了这份闲气。
原因就是太子殿下,居然当着她的面,叮嘱侍女不让她随意进出他的领地正阳殿。
她可是他的太子妃啊!正妻!
结果她想见自己的丈夫,还要个丈夫的丫鬟同意。
自从陈柏然进了正阳殿,她的寝宫早就变成了他的旅游散心地了。
高兴便来,不高兴就走。
全然没有了当初两个人一起在这穿越旧地,交头接耳的欢喜。
既然等不来,就只好她去。
她沈君茹不就是想天天守着他这个现代人,看着他在身边的样子么。
可现在,他居然连她沈君茹进他的正阳殿,还要侍女通传。
她竟然连他身边的韩灵儿都不如了。
那韩灵儿整天伺候在他身边,像个蝴蝶似的,温柔的可以滴水。
她怎么就能随便进出了呢。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生的陈柏然的气,还是吃的韩灵儿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