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更寺里,虎牙将军怅然离去了。
带着满腔的委屈愤懑,兼遗憾和眼泪。
陈柏然暗自感叹着发生在万英喆身上,那简单而淳朴的爱情故事,却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帮他。
其实,这一场繁冗的捉奸戏,都是为了他而演的。
作为东宫的太子,一个小小的侍妾出轨,哪里需要这么大费周章,费他陈柏然这么多的脑筋。
简单粗暴,直接杖毙就算了。
可蹊跷就在,有一天夜深时,他正阳殿的书桌边上的柱子上,
被人莫名射进了一截无头箭柄。上面留了一张便条。
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和他的江湖称号。
那人便是这秦奉仪的情郎,万英喆。
如今,这戏总算谢幕了。
但是这戏演的到底怎么样,结局是不是尽如人意,他的筹谋是不是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
人算不如天算。
太子侍妾私通外男,怎么处理需要皇帝的旨意。
毕竟那是触犯了皇家的威严。哪里像想象的那般简单。
此时,他陈柏然唯一能做的,估计也就是保他们的全尸,让他们死得好看些。
至少还能让他们在死后保留一份最后的体面,不至于落得个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的凄惨下场。
太子的奏本送到了皇宫,猩红的朱批回到了正阳殿的案头。
“赐死。太子自处。”
陈柏然凝视着奏章上那红色的印记,手中抚摸着那太子自处四个字,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两杯殷红的鸩毒酒,分别送去了惜云堂和率更寺。
他曾经答应过,留谁生,让谁死,此时都已不重要。
没过多久,便听到属下来报,两人皆已气绝身亡。
更漏敲了三响。
沈君茹送来了夜行的衣衫。
两人从东宫的后门悄然出了府,登上了虎牙将军提前安排的马车。
在那白幡漂泊,月影惨淡的乱葬岗边,两具刚入殓的薄棺被重新翻了出来。
“殿下,姚僧垣从来不给姬妾看病。” 姚公看着那盖板打开,不客气地开了口。
“姚公,谁说孤要你给姬妾看病了!这只是本宫送出去的丫头罢了!” 太子言说。
“哼!你以为你昨天跟我要的那药,做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姚公瘪了瘪嘴说。
“姚公当然不知道。”
“知道,您就死了!” 陈柏然调皮地附在姚公的耳边偷偷说了句。
“跟着殿下总有一天要死的。” 姚公撸着胡须,呵呵笑了起来。
那刚被赐死不久的一对情侣,被姚公的银针刺满了穴位。
恍若隔世般陆续醒了过来。
“年轻人,太子殿下已为你的娘子保了半个月的胎了。”
“这是后续的药方。记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回去好生调养。切不可动怒动喜动悲。”
“你的腿伤,我也开了方子。记得准时换药。”
姚僧垣将手中的两张药方折叠过,递给了尚在混沌中的万英喆。
然后便起身向太子和太子妃告辞而去。
清冷的夜空,星光灿烂。
风猎猎地在旷野呜呜鸣响。
两个经历了生死的年轻男女,双双跪在了太子的面前。
万英喆想起昨日太子殿下临走时,对他和虎牙将军说的那句话:
“你们一个是哥哥,一个是情侣。孤该成全哪一个呢?”
“万英喆,明日不论赐给你的是什么酒,如你有胆量喝下。孤自会保你一世平安。”
此时,面对着成全自己的太子殿下,心里百感交集。
“殿下,万英喆感谢殿下不杀之恩。此恩此情,无以为报,此生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他含着热泪。
“殿下,秦窈愧受君恩,罪该万死。当初以迷药欺骗殿下,实无颜以对。”
“谢殿下成全我夫妇团聚。今后若有差遣,定不辞死报答殿下!” 秦奉仪磕着头。
“你们改个名吧。秦窈,万英喆已经被赐死了。”
“太子妃为你们准备了安家的银子。找个隐居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孩子生下了,给太子妃报个平安。”
“东街的丰源纸行,有个叫庄皓霖的店主,自然会将你们的信息转来东宫。”
“不过,万英喆!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食言。这可是你当初给孤的承诺。”
“孤不需要你们的感激,只要你万英喆在孤需要的时候,能成仁取义便可。”
“另外,孤还有样特殊的任务要交给你。”
“时间不早了,早日动身,以免夜长梦多。虎牙将军送他们走吧!” 陈柏然冲着徐赞挥了挥手。
一行人蹉跎着,再三回首着走了。
看着他们远远而去的背影,消失在暗淡的天边。
陈柏然回首,拢过了身边正瑟瑟发抖的沈君茹。
“你怎么了?这么激动?” 他在星光下,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我不是激动,是风吹得冷!” 沈君茹躲开了他的目光。
在她的心里,陈柏然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对他的感觉,早已如那汹涌的波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质的改变。
“嘴硬!” 陈柏然调侃地笑了。
“你说,我们晚上偷跑出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沈君茹担心着。
是啊!秦奉仪的事情总算告以了段落,可新的事情才刚开始。
陈柏然在心里想着。
两人依偎着,在那坟地的边沿,一路往回。
“太子殿下,可还曾记得当初我们蓬头垢面经过这里么?” 沈君茹感慨地说。
“我们曾三次来到这里。”
“没想到,这坟地倒成了你的吉祥宝地。”
“你这一箭三雕的事情,做得也太完美了吧!”
“完美么?哪里一箭都三雕了。我都不会射箭!” 他笑道。
“这丰源纸行是一雕吧?虎牙将军也算是一雕?最厉害的当是收了这万英喆。”
“如果我没记错,他可是武林高手。人称江湖浪子落叶飘。”
“谁告诉你的?”
“我在正阳殿你的砚台下看到的。”
“你说什么?”
“谁让你又去翻我东西?” 他拎着她的耳朵。
“我没翻,就是那天去看你时,偶尔在你正阳殿书房的砚台下,看到露出了个纸角。” 她喳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