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宫前,太子因为作弊被天子发现了。
这一顿皮鞭当着众将官和臣子的面,打得陈柏然皮开肉绽,在心里叫苦连天。
他只在史书里读到过,宇文邕对他的太子恨铁不成钢,要求严苛,非打即骂,动辄鞭笞。
却没想到这事,竟会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都不知道他哪里做错了,皇帝为什么就恼了。
在他此时的境地想来,这皇帝简直是歇斯底里,不可理喻。
怪不得这太子一直郁郁不得志呢。
“陛下!太子殿下是马惊了!原不关殿下的事啊!” 有人飞马前来劝解。
“陛下,太子学艺不精,连马匹都不能驾驭,日后如何统领三军?”
“太子宫尹教习未能尽心,请陛下为太子前途计,另择贤能辅佐。”
天子近臣们飞马而来牢骚怪语,此起彼伏的话,在陈柏然的耳边轰响。
那皇帝奋力从儿子的手中啪地拽过了鞭子,不由分说再次挥了下来。
郑译飞身冲了过来,大喊着陛下,随即俯身扑倒在太子身上。
那鞭子不长眼睛地落在了太子宫尹的身上。
陈柏然耳听着郑译一声惨叫,急忙推开了他。
他倔强地抹着唇角的血,强忍着疼痛,一步三爬,终于歪歪倒倒,晕乎乎地站了起来。
“父皇,除了这惊马,儿臣到底错在哪了?”
“儿臣是父皇亲封的太子,未来的储君!”
“今日当着众人之面,父皇如此责罚,你让儿臣日后如何君临天下!” 他指着那还在飞奔的马怒吼着。
“放肆!你竟到现在都不知错在何处!”
宇文邕举起了鞭子还想朝儿子挥下,却被大冢宰一把拦下。
那皇帝气愤不已:
“大射之日,身为储君,投机取巧不思进取,却耽于玩笑游乐。忘了你该做些什么么!”
“朕听说,你昨晚不是临时突击了许久么?为何今日还无长进!临阵逃脱?”
“文不足以兴国,武不足以安邦!要你这太子,莫非就是让你贪图享乐、碌碌无为,挥霍祖宗基业的吗!”
“自古至今,被废黜的太子不在少数,朕可以立你,也可以废你。”
“难道朕其他的儿子就不堪继任大统吗?” 皇帝声色俱厉地呵斥着。
“父皇何曾看见儿臣耽于玩笑游乐了?就因为儿臣一句对上善殿的倾慕之赞么?”
“那不是皇家的殿宇,父皇的天下么?”
“一介殿宇便可压垮了儿臣,岂不知万丈高楼推倒了也可以重来!可儿臣的威信何以重来!”
太子愤怒地顶撞着皇上。
“殿下!还不住口!天下以仁孝为本。太子怎可如此顶嘴忤逆圣上!” 宇文宪厉声呵斥。
眼见着从来不敢和皇帝顶嘴的太子,变得如此疯狂。天子的近臣王轨急忙策马上来。
“陛下!太子仁德有失,实不堪继承大统,还请陛下改弦更张,重新立嗣。以正朝纲!”
王轨的话就如火上浇油一般,彻底激怒了宇文邕。
“赟儿!你听着。这天下便都是朕的,一个殿宇又算什么。”
“上善殿过于华丽,不如现在就毁了它。免你今后日日挂念,耽于享乐,不思进取。”
“来人,放火。” 他喊着。
“父皇!儿臣之过,与殿宇无涉。”
“匠人建造此殿,历经多少艰辛。您一把火想烧便烧。何其随意啊!” 他喊着。
上善殿燃起了熊熊大火。
巍峨的宫殿在一片红艳艳的大火中崩塌。
陈柏然热泪横流。心中无比之痛。在陈柏然的心里,这壮丽的宫殿是多么珍贵的文物啊。
他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从来没有这样狼狈地在众人面前丢过脸。
大德殿前,他不知跪了多久。
只知道一同受罚的郑译被当众责打了板子。
皇帝一口气任命了左宫正宇文孝伯,右宫正尉迟运。太子侍读颜之仪。官迁了大冢宰推荐的武官贺若弼为小内史,
从里到外,从文到武,把太子从头到脚团团围了起来。
等到何泉带来了皇帝的旨意,让他自回东宫去反省的时候,他已经浑身麻木了。
这是他第一次和皇帝的较量。
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思维的人,去挑战封建王权的权威,总想着有苦必说,有屈必伸。
他试图改变皇帝,试图改变太子形象的尝试失败了。
自以为有着太子的光环,便可以肆无忌惮不受约束。他错了。
他想起了郑译对他说的话,让他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做人要夹着尾巴,不要偏露锋芒。
他还是冲动了。
现代的人,哪里能忍得了那份委屈和羞辱呢。
其实他从心里还是挺佩服那个真正的宇文赟的。居然忍辱负重不声不响也扛下来了。
他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
他不想惊动沈君茹,自己狼狈的样子也实在是在太丢脸了。
他不好意思让她看见,也不想让她担心。
当蒙云搀扶着他,询问去殿下去哪儿安歇的时候。
他指了指承露殿。
宇文赟一向在受了父皇责罚的时候,都是回到朱满月那里,由她伺候的。
估计这身上的伤,她还是很有经验的吧。他是这么想的。
朱满月做梦也没想到,她的寝宫突然天降甘霖,在这个时候迎来了太子殿下。
她看着太子身上一道道鞭笞的伤口,顿时心疼地发抖。
“殿下,父皇怎么又责罚你了!” 她心急地说。一边忙着抽屉里取出一堆伤药。
嘴里招呼着手下赶紧准备热水。
陈柏然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忙着,心里庆幸果然她这里这些东西都是最齐备的。
丫鬟们端着温水,急步进出着。带走了太子爷换下的血淋淋的衣裳。
这时候张太医赶来了,说是天子派他来给殿下照料下伤口。
陈柏然点着头,看着太医的药箱,对着张太医使了个眼色。
“哎呀!殿下。这陛下也实在下手太狠了些。”
“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便要化脓了。可是药藏局用于消炎的乌头粉今日却没有了。”
张太医一边处理着,一边假装焦急地说。
“乌头粉么?我这里便有!” 站在一旁忙着打下手的朱满月急忙应答。
“娘娘这里居然有乌头粉?” 太医故作惊讶地问。
“殿下日常总有受伤,我这里常年都备着的。奶娘!快去把乌头粉拿来!” 朱满月冲着门外喊着。
“娘娘。乌头粉没有了!昨日不是您吩咐我。。”
浑然不知太子在屋内的奶娘,手里拿着个裂了口的土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猛然见到了太子殿下,她慌忙住了嘴。
“吩咐你怎么了?” 陈柏然抬起眼冷冷地盯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