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大门前,一字排开,整齐列阵着皇太子那气势恢宏,旌旗招展的豪华仪仗。
头戴着犀角簪导,红丝帽带的九旒衮冕。
身穿着金丝滚边,绣着蛟龙的黑色龙袍。
锦衣广袖,盛装隆重的皇太子殿下,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接过了凤髻高挽,褕翟加身的皇太子妃伸过来的纤纤玉手。
沈君茹抬头凝望着衮冕流珠后,太子殿下那张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俊美面孔,心里无比自豪地骄傲着。
而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这么静静地审视着自己正妻模样的陈柏然,却突然迷失在杨丽华那张端庄娴雅而柔美的笑靥中。
眉眼如画,国色天香,一种雍容华贵的天然气质。
华树璀璨,钗环摇曳,衬托着肌肤若雪,明眸善睐,流波顾盼。
这和刚才那个云鬓散乱,满脸是炭,跟着他跑了一夜的不修边幅的女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只是她一定不能开口说话。
因为陈柏然知道,但凡那张樱红的小口露出了白牙,她便不再是那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杨丽华,
而是牙尖嘴利,肆无忌惮的沈君茹了。
他在心里笑话着她。
想着此时此刻,在这庄严肃穆的东宫堂前,终于得以如愿以偿,头顶华树九钿,真切地过把皇太子妃瘾的沈君茹,是否果真心满意足了。
他们双目互相注视着,只有眼神此时交换着心里的话。
喂!陈柏然!昨天晚上,我们的衣服到底是怎么穿的?太狼狈了!
要不是你胡乱地扔给我那么一堆衣裳,我怎么可能犯那样的错误。
嗳!沈君茹,你有没有良心啊?
要不是今天有你的陪嫁丫鬟给你梳妆,你能知道哪件衣服应该是我穿还是你穿啊?
听王端说,你娘家可给你陪嫁了四个贴身丫鬟呢。比我这个太子的谱摆的都大。
四个丫头,你都认明白了没有啊?
你还有功夫管我的丫头?你身边的人都搞明白了么?
这一会就去觐见皇帝和皇后了,可我俩认识他们么?这以后可该怎么办?
你还想得起来问我怎么办?
你不是想做太子妃想得发疯,居然不知道怎么办?
他们互相撇着嘴,没有人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东宫的台阶向前延伸着,车马安静地在等待着主人。
两人执手相牵着缓缓前行。
郑译大人已经在马上开始催了。
天子的朝堂,岂容迟到早退。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沈君茹此时才突然意识到,相比于桃花源,她一心想坐的太子妃之位有多么的沉甸甸。
听说这权谋的朝堂充满了看不见的刀枪剑影,稍有不慎,就会鸡飞蛋打。
闻得这侯门似海的后宫,步步惊心,处处锋芒。
走过了今日,她和陈柏然即将携手变成那对真正的皇室夫妻,宇文赟和杨丽华。
他们必须共同面对着未来,无论发生了什么。
也许,陈柏然是对的。
他们根本不应该在这东宫的玉阶上站立,而应该自由放飞在幽幽南山东篱下,一缕菊香入诗笺的地方。
但她知道,现在晚了。
“衍儿,快和父王说再见!”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和婴儿咿咿呀呀的声响。
两人不约而同惊愕地回转了头。
沈君茹看见了刚才那个无来由想让她跪下,还赏了自己一顿扑打的女人。
嗬!百变神尼啊!
这张刚才还气得五官变形的脸,此时却盛开成了一朵花。
那太子的侧妃朱满月,此时怀里抱着个三个多月大的男孩儿,笑盈盈地来到了陈柏然的面前。
她仰着脸一往情深地看着太子殿下,撒着娇将儿子递了过来。
“殿下,您抱抱衍儿吧!”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陈柏然下意识地退让着。
什么时候,他竟有了儿子了????
他求救般地把眼光递给了身边的贴身侍从王端。
“王妃娘娘!殿下正要和太子妃去崇信殿见驾呢?”
“您一直为殿下执掌衣物,应该知道殿下此时身着龙袍吉服,拥抱小皇子多有不便啊!”
“今天乃是六乐礼成的大朝会,耽搁不得!”
“不如等殿下回来再抱小皇子也不迟嘛!” 王端立刻心领神会地递上了话。
太子和太子妃,在那个满脸遗憾的女人注视下登车出发了。
陈柏然招来了王端。
“嗳,王端!昨夜流星穿墙,你家太子被邪风打头了。”
“现在我可什么都不太记得了。你给我说说刚才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情况?”
“啊?郎君!您不会连自己的侧妃娘娘都不认识了吧!” 王端掩耳在太子身旁说着。
“娘娘乃是您亲近之人!虽说大了您十二岁,可您之前可是一直最宠她的!”
“啊?我宠她?”
“那是!要不然,她怎么会给您生了小皇子了呢?”
“那皇子是我的?”
“啊?郎君!那您什么意思啊?” 王端听了陈柏然的问话,吓了一跳。
“娘娘乃是吴地之人,原本因为她父亲有罪,被罚没掖庭。”
“后来陛下将她分派到东宫,伺候郎君您的衣食起居,执掌衣服管理之事。”
“您的更衣换洗,一向都是她伺候您的啊!”
“然后呢?”
“咹咹咹,然后?”
“郎君?您您您不会什么都不记得吧!这种事情小人可不便多言。” 王端抽身想逃。
“恕你无罪!说!” 陈柏然一把揪住了他,像听故事一样好奇着自己的前身。
“然后,然后便是一夏日雨天的午后。”
“那日花园里荷花盛开,雨打芭蕉。”
“说正事!”
“那日因为殿下被陛下责罚,心情不爽。”
“所以从朝上回来时,在花园里发脾气。”
“为了拿石头砸荷叶塘中的一只水鸟,扯坏了衣衫,湿透了衣裳。”
“那天天气闷热,您传旨意沐浴更衣。”
“当时是娘娘进去伺候您哒!就跟今天您出浴的时候那样。”
“可小人今天那时正纳闷呢,您怎么突然呵斥了娘娘出来,换我进去伺候您了!” 王端嬉笑着。
“少废话!” 陈柏然蓦然红了脸。
想起来刚才洗完澡出来,突然看见了一堆女人围着自己的尴尬。
当时正是那朱满月,娇滴滴地贴着自己,想给自己洗沐擦身穿衣服来着。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看见娘娘凌乱着衣服,红着脸从您的寝殿里退了出来。”
“再然后,娘娘就怀孕了。”
“您和太子妃大婚前,可都是朱娘娘一直伴寝您的啊!这不,小皇子六月壬子日就出生了!”
听完王端绘声绘色的叙述,陈柏然差点没给自己一记耳光。
你说穿越成谁不行,非得是这个毫无廉耻的宇文王八。
而此时的沈君茹,却是一脸的嫌弃,心里满腹的惆怅。
她也没想到,她辛苦穿越来的大周朝,满怀期待闪婚的皇太子殿下,居然是这么一个披着一身华丽的皮,确是个不要脸的王八。
渣男!大十二岁也能下得了嘴,口味真重啊!
可为什么突然心里酸溜溜的呢。
怪不得陈柏然一直不想做太子,一门心思想逃跑呢。
事实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