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力,这个平日里在村中默默无闻、靠着修补锅碗瓢盆和偶尔打制些简陋农具维持生计的汉子,此刻,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那常年因弯腰劳作而有些佝偻的脊背,此刻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挺得笔直!
黝黑粗糙的脸上,泛起了从未有过的、兴奋激动的红光!
看着周围乡亲们那一张张因为震惊和狂喜而扭曲、近乎癫狂的面孔!
听着那一声声发自肺腑、带着哭腔的“神犁”、“活菩萨”的呼喊!
感受着那一道道如同火焰般灼热、充满了极致渴望和崇拜的目光!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自豪感和满足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内心所有的卑微和忐忑,汹涌澎湃地涌上心头!
他,张大力,一个普通的铁匠,竟然也有机会参与创造这样的“神迹”!
是他!是他亲手将那些冰冷的“异铁”(螺纹钢)烧红、捶打、淬火,按照李公子那匪夷所思、却又精妙绝伦的图纸,一点点打造成了这足以改变命运的锄头和镰刀!
以后,这些工具都有他张大力的心血!有他张大力的汗水!
他猛地看向站在人群中心、神色依旧平静淡然的李慕白,那眼神,已经不再仅仅是之前的感激和钦佩,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和绝对的信服!
这位李公子,哪里是什么普通的后生!
这分明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是掌握着鬼神莫测之能的真仙师!
他张大力,何其有幸,能得仙师指点,打造出这等利器?!
而站在人群边缘的赵梅,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
她的小脸涨得通红,眼圈也跟着红了,亮晶晶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用力地攥紧了小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目光紧紧地、一瞬不瞬地锁定在李慕白那从容镇定的侧脸上,那双原本就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仿佛有星辰在闪耀,亮得惊人!
她就知道!她早就知道!
公子他绝非普通人!
他不是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酸儒,也不是那些凶神恶煞的地痞!
他是不同的!
他是真正有大本事、大智慧的人!
他一定能!一定能带领大家伙儿,摆脱这该死的贫穷和苦难,过上……过上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短暂的失神和狂喜之后,村民们终于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然后,如同被某种神秘力量驱使,他们“轰”的一声,彻底爆发了!
“李公子!仙师!求求您!”
“这犁……这神犁……能不能给俺家也打一个啊?!”一个老农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扑到了李慕白面前,带着哭腔哀求道。
“是啊!是啊!还有那飞燕锄!还有那镰刀!”
“大力哥!大力兄弟!求求你了!给俺也打一把那样的锄头吧!俺家里还有半袋子去年的陈粮,都给你!俺再给你去山上砍一年的柴火!”一个汉子挤到张大力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喊道,生怕慢了一步。
“俺也给粮食!俺家婆娘新织了两匹布,虽然粗糙,但也都能给你!”
“多少粮食都行!只要能让俺用上这宝贝农具!”
“有了这犁,俺家那几亩没人要的硬茬地,就都能开出来了!”
“求求公子!求求大力哥了!”
怀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观望?还观望个屁!再观望黄花菜都凉了!
犹豫?不存在的!
此刻,所有村民的眼中,都燃烧着同一种火焰——那是对新工具的极度渴望!是对改变贫困命运的极度渴求!
这不仅仅是几件更省力、更高效的农具!
这是活下去的希望!
这是能让他们多打粮食、填饱肚子、甚至可能攒下一点家底的曙光!
这是能让他们摆脱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却依旧食不果腹的命运枷锁的唯一机会!
他们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死死地围住了李慕白、张大力,还有那头同样有些懵圈的老黄牛,七嘴八舌地喊着,叫着,哀求着,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都静一静!静一静!”
赵长根看到场面有些混乱,连忙站出来维持秩序。他此刻也是激动得浑身轻颤,但作为村长,他必须保持冷静。
他先是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激动,然后猛地转过身,看向同样被村民围住、有些手足无措的铁匠张大力,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大力!你都听到了吗?!”
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嘈杂的人声。
“听……听到了,村长!”张大力被吼得一个激灵,连忙应道。
“好!”赵长根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从现在起,你什么都别干了!把村里所有能用的铁,全都给老子集中起来!优先!全部!都给老子打成这种飞燕锄!”
“还有!李公子给的那个新镰刀的图纸!还有这神犁的图纸!都照着打!能打多少打多少!要快!越快越好!”
赵长根的命令,无疑说出了所有村民的心声!
然而,面对村长的命令和村民们期待的目光,张大力脸上那激动的红光却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浓浓的为难和苦涩。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大力?有什么难处吗?”赵长根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皱眉问道。
张大力看了一眼周围那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艰难地开口,声音一下子低沉了许多:
“村长……各位乡亲……不是俺不愿意打……实在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实在是……这好钢……不,公子说的那种‘异铁’(螺纹钢),俺这里……真的没有了啊!”
“刚才给公子打制这几件样品,就已经把俺……把俺攒了小半辈子、从各处搜罗来的那几根能用的‘异铁’全都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