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井边已聚集了数十位祭司,他们低声议论着,目光不断投向那异常清澈的井水。水位确实上升了许多,几乎触及井沿,水面平静如镜,反射着清晨淡蓝色的天空。
李瑾瑜挤过人群,来到最前排。祭司长正俯身观察井水,脸上交织着敬畏与困惑。
\"卡莱尔,\"祭司长直起身,\"你来得正好。这水...不太对劲。\"
李瑾瑜小心地靠近井边。水面确实异常清澈,几乎看不见任何杂质,但更奇怪的是,当他凝视水面时,似乎能看到水下有星光闪烁——尽管此刻天已大亮,阳光直射井中。
\"让我仔细看看。\"他跪在井边的石台上,将上半身探向水面。
就在他的影子即将接触水面的刹那,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的视野突然分裂——一只眼睛看到的是现实中的圣井,另一只眼睛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青铜神树矗立在虚空中,枝干剧烈摇晃,叶片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系统!怎么回事?\"他在心中疾呼。
\"检测到强烈时空扭曲,\"系统的电子音变得断断续续,\"圣井已成为时空异常点...连接着不同时间线...\"
李瑾瑜强忍眩晕,继续凝视水面。渐渐地,水下的\"星光\"开始形成图像——他看到了科潘城邦,但与他所知的有所不同:金字塔更加宏伟,广场上人潮涌动,商队带来远方的货物...这是科潘繁荣的另一条时间线。
图像突然变换,干裂的大地,废弃的城市,丛林吞噬石砌建筑...这是玛雅文明衰亡的历史轨迹。
第三幅图像浮现: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从圣井喷涌而出,席卷整个科潘,人们在惊恐中奔逃,但无处可躲...
\"警告!时空修复机制已启动!\"系统的声音变得尖锐,\"预计校正事件:特大洪水,48小时内发生!\"
李瑾瑜猛地后退,差点失去平衡。伊希切尔及时扶住他的肩膀:\"你看到了什么?你的脸色白得像石灰。\"
\"我...\"李瑾瑜不知如何解释。告诉玛雅人他们的圣井即将引发毁灭性洪水?这只会引起恐慌。但隐瞒真相,意味着数百人将毫无准备地面对灾难。
\"系统,分析洪水影响范围。\"他在心中命令。
蓝色数据流在视野中展开,模拟出洪水将首先淹没圣井周边,然后沿着地势较低的北区和东区蔓延,最终覆盖三分之一个城邦。最严重的是,洪水会冲垮粮仓和种子库,导致生存资源彻底毁灭。
\"撤离当前时间点的倒计时:47小时58分。\"系统冷冰冰地提醒。
李瑾瑜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转向祭司长:\"这是雨神恰克的启示。水位上升是吉兆,但也预示着变化。我建议立即加固粮仓和重要建筑的防水措施,同时准备应急通道。\"
祭司长眯起眼睛:\"你确定这是恰克的意思?不是你的...个人见解?\"
\"我以太阳神的名义发誓。\"李瑾瑜触碰额头上的祭司印记,\"请相信我,大人。科潘面临的不只是干旱,还有...水的考验。\"
这个含糊其辞的解释似乎说服了祭司长。他点点头,下令召集工匠和劳工,开始加固粮仓和低洼区域的重要建筑。
李瑾瑜和伊希切尔被指派监督北区的准备工作。离开圣井后,伊希切尔立刻拉住李瑾瑜的手腕:\"现在告诉我真相。你在井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们站在一棵巨大的木棉树下,树冠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伊希切尔半张脸,使她的表情显得格外严肃。
李瑾瑜犹豫了。告诉伊希切尔真相将严重违反观察者守则,但面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他需要她的帮助和信任。
\"一场大洪水,\"他最终低声说道,\"从圣井开始,会淹没北区和东区。不是自然形成的...更像是...神明之怒。\"
伊希切尔倒吸一口冷气,但没有表现出怀疑:\"什么时候?\"
\"两天内,也许更快。\"
\"那我们得疏散那些区域的居民。\"
李瑾瑜摇摇头:\"不能大规模疏散,那会引起恐慌。但我们可以找借口让妇女儿童'暂时搬迁'到高地。\"
他们迅速制定了计划:以\"庆祝雨神赐水\"为名,组织北区和东区的家庭分批前往西面的山坡进行祈福活动;同时秘密转移粮仓中的种子和贵重物品到金字塔顶部。
接下来的三十六个小时里,李瑾瑜几乎没有合眼。他奔走于城邦各处,指导防水工作,同时记录着玛雅文明的最后辉煌——因为无论他如何努力,这场洪水之后,科潘都将元气大伤,玛雅文明的衰落已不可避免。
观察进度达到了75%,但系统的警告越来越频繁。青铜神树的虚影几乎常驻在他视野边缘,凤鸟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系统,如果我留下直到洪水发生,撤离的成功率是多少?\"深夜,李瑾瑜在自己的小屋中问道。
\"根据当前时空扭曲程度计算:68%。风险提示:若校正事件规模扩大,撤离通道可能提前关闭。\"
李瑾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近七成的成功率...值得冒险吗?如果他现在撤离,至少能保全观察数据和自身安全。但留下意味着他可能拯救数百条生命,甚至为玛雅文明留下复兴的火种。
桌上摊开着一本玛雅圣书,那是伊希切尔借给他研究的。书中记载了玛雅人的历史、天文知识和农业技术。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系统,能否将一些关键农业知识编码进这本圣书?比如抗旱作物培育、简易灌溉系统...用玛雅人能够理解的隐喻方式?\"
\"该操作属于二级干预,可能造成历史线偏移。\"系统回答,\"需获得上级批准。\"
\"申请上级批准。\"李瑾瑜坚定地说。
几分钟的沉默后,系统回应:\"请求被拒。观察者守则规定:不得直接传授高阶知识。\"
李瑾瑜一拳砸在桌上,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他知道规则有其道理——随意改变历史可能导致无法预料的蝴蝶效应。但眼睁睁看着一个辉煌文明走向衰亡,而他明明有能力提供帮助...
\"系统,重新申请:不以教导为目的,而是作为观察实验——测试玛雅知识分子对加密农业知识的解读能力。数据收集目标:原始文明对高阶概念的接受阈值。\"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长。当系统终于回应时,李瑾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申请有条件批准。允许植入三条抗旱农业技术信息,加密等级:高阶隐喻。需确保信息不改变主要历史事件进程。\"
李瑾瑜立刻行动起来。他挑选了三项最适合玛雅技术水平的农业创新:深根作物轮作制、简易地下蓄水系统和抗病玉米选种法。系统帮助他将这些知识转化为玛雅神话隐喻,用象形文字和宗教符号编码。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缝射入时,李瑾瑜完成了圣书的\"补充\"。除非是精通玛雅宗教和农业的学者,否则很难发现这些新增内容与原文的区别。而即使被发现,也会被认为是\"失传的古老智慧\"。
\"希望这能帮到你们...\"李瑾瑜轻声自语,抚摸着书页。也许几十年后,某个聪明的玛雅祭司会破解这些密码,为文明延续找到新的出路。
他将圣书小心包好,准备归还给伊希切尔。刚走出门,就看见她匆匆赶来,脸色异常苍白。
\"圣井...又发生变化了。\"她气喘吁吁地说,\"水开始发光,而且...我觉得它在注视我。\"
他们赶到圣井时,那里已被祭司们团团围住。水位又上升了,几乎与井沿齐平。更令人不安的是,水面确实散发着微弱的蓝绿色光芒,在清晨的阳光下依然清晰可见。
\"从未见过这种现象...\"祭司长喃喃道,\"卡莱尔,你认为这是吉兆还是凶兆?\"
李瑾瑜知道真相瞒不住了。洪水随时可能爆发,现在必须说服所有人撤离危险区域。
\"祭司长大人,\"他深吸一口气,\"请恕我直言,这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圣井正在积聚巨大的力量,随时可能...爆发。\"
\"爆发?\"查克冷笑一声,\"你是说这口井会像火山一样喷发?荒谬!\"
\"不是喷发岩浆,而是水。\"李瑾瑜坚持道,\"大量的水,足以淹没半个科潘。\"
祭司们一片哗然。有人指责李瑾瑜危言耸听,有人则露出恐惧的表情。祭司长抬起手示意安静:\"卡莱尔,你有什么证据?\"
李瑾瑜走到井边,指向发光的水面:\"请看水中的影像。\"
所有人凑近观察。水面上此刻浮现的正是洪水肆虐科潘的景象——房屋倒塌,人群奔逃,金字塔在水中孤立无援...
\"这是未来,\"李瑾瑜说,\"恰克神给我们的警告。\"
祭司长面色凝重:\"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必须立即疏散北区和东区。\"
\"不!\"查克突然拔高声音,\"这可能是卡莱尔制造的幻象!他一直试图改变科潘的传统,现在又想让我们放弃半个城邦?我怀疑他与卡拉克穆尔勾结!\"
这个荒谬的指控却引起了不少祭司的共鸣。李瑾瑜意识到,在迷信与理性之间,玛雅社会更倾向于前者。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