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林秀约老头。
他和徐静春走在皇庄镇的街道上,向西北角走去。
“林大人,有没有觉得镇子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徐静春问道。
林秀道:“初到此地时,我便觉得镇子里缺少中年男性,多是老人、孩子和妇人。现在既不是农忙,又没有服徭役,我本以为是进城打零工贴补家用,但这几日挖水渠又都冒出来了,所以他们没有打工。”
“大人真是慧眼如炬,的确,他们没有出去打工贴补家用,而是去了我正要带大人去的地方。”徐静春沉声道。
林秀立即来了兴趣。
一柱香后。
林秀和徐静春停在了一条街口。
眼前的长街也就一二百米,但两侧开设着大量的赌坊,这么晚了,这里还聚集了大量男人。
林秀目光一沉。
眼前的情况出乎他的所料,原来镇子里的男性都被吸引到了赌坊里。
徐静春沉声道:
“大人,白天的时候,这里更热闹,大街上都摆满了地摊,有斗鸡、斗蛐蛐、投壶,各种赌博游戏。任何人进去后十赌九输,唯一赢的还是赌坊里的托。”
“如今的皇庄镇死气沉沉,快要断了生机,归根结底,就是这条赌街害的。”
林秀问道:“徐老,镇里的百姓基本都是佃户,一年的收入也就十几二十两,勉强家用,他们怎么会来赌呢?”
“一小部分人本就好赌,经不起诱惑。一大部分人是被各种原因诓骗而来,一入深渊便难以挣脱。”徐静春长叹道。
林秀不解道:“那这些赌坊能图什么啊?百姓没钱还赌债,而且土地也不是他们的,杀了他们也没有用啊。”
徐静春沉声道:
“大人心地善良,不知人间的险恶。百姓没钱还债,那就签卖身契,做事还债,甚至是卖儿卖女卖媳妇。用他们的话来说,成色好的女孩可以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或者卖去青楼。成色好的男孩也很有销路。即便是妇人送去窑子,也能赚钱。”
“这条赌坊建立一年之久了,据我暗查,已经有一百余人把女儿、儿子卖给赌坊了。”
林秀顿怒,喝道:“岂有此理,竟然会发生这种事。难道这赌坊和嫪翔有关系?”
“没错,开设赌坊的四个人,正是嫪翔的义子。”徐静春说道。
林秀冷声道:“果然和他有关!”
“大人,今日陛下微服私访前来,让老朽看到了希望,还请大人救一救皇庄镇啊!”徐静春哀求道,立即跪在了林秀面前。
林秀连忙扶起徐静春,说道:“徐老不必如此,我早有铲除嫪翔的想法,本来还想等一等,查清嫪翔的底细,以便除恶务尽,但是现在来看,不必等了。”
徐静春的脸上立即浮现喜色,但他不忘提醒:“大人,这些赌坊虽然该死,但他们并没有违反大周律法,另外,他们手中捏着百姓的大量赌债,老朽担心一旦对付嫪翔,会发生变故。”
林秀笑道:“所以就得想个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
新的一天,阳光明媚。
但是嫪翔的心情却沉入了谷底。
陛下微服私访前来,让嫪翔对林秀越发忌惮。另外经由水车一事,他也看出来了,林秀此人绝非酒囊饭袋。
搞不好啊,自己会栽在他的手中。
“本来还想弄死林秀,现在来看,不太可能。一旦林秀出事,陛下也不会放过我的。”
“剩下的出路…要不离开这里?”
嫪翔喃喃自语。
他在这里经营了三年,说离开肯定不舍。但这三年里,他也捞了不少好处,激流勇退,不失为聪明之选。
就在嫪翔拿捏不准时,六位庄头之一的苏衡走来,说道:“总管,林秀派人通传,说是有事要见总管,请总管过去一趟。”
“什么事?”嫪翔担心问道。
苏衡道:“没说,估计没什么大事,毕竟林秀才刚来没几日。”
“以后注意称呼,不可直呼她的名字!”嫪翔立即警告道。
苏衡连忙点头,察觉到了嫪翔对林秀的畏惧。这让他心中暗喜,看来自己改换门第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嫪翔不知苏衡的想法,立即去见林秀。
“不知大人召见属下,有何吩咐?”
嫪翔见到林秀后,恭敬行礼,较之以前,那真是礼貌太多。
林秀知道,嫪翔是看见微服私访的陛下了。没想到他在皇庄当值,竟然也认识武照,可见他的靠山不简单。
回过神来,林秀拿出一个账本,冷冷说道:“嫪翔,半年的时间,你就私吞八万多石小麦,价值四万多两白银!这还不算你侵吞的其他东西,你可知罪?”
嫪翔脸色剧变,万万没想到林秀召见自己,竟然是兴师问罪,更不敢相信,她拿走账本只有两三个时辰,竟然真把账本中的问题核算了出来。
“属下冤枉!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嫪翔否认道。
林秀将账本直接扔出去,砸在了嫪翔的脸上,说道:“证据确凿,还敢嘴硬!我已经禀明了陛下,陛下已经命令彻查!来人!”
下一刻,典卫、许烈、禁卫冲入屋内。
“将嫪翔拿下,暂时关押起来。”林秀下令道。
典卫和许烈二话不说,直接扑上去,将嫪翔按住,然后五花大绑。
嫪翔大吼道:“林秀,你敢害咱家,你也休想活命!”
林秀面不改色,直接让人将嫪翔压了过去,同时命令典卫、许烈,去抓拿刘进等五位庄头。
为何是五位呢?
因为苏衡已经离开庄园,赶往了赌街,见到了嫪翔的四位义子。
“四位少爷,不好了,主管被人抓走了!”
苏衡见到嫪翔的义子后,慌忙说道。
四位义子的长相各有特点,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丑,听说义父出事了,老大急声问道:“被谁抓走了?朝廷吗?”
“快说!不然捏断你的脖子!”老二抓住苏衡的衣领怒吼。
苏衡忙道:“不是朝廷,是新来的总管林秀,她以莫须有的罪名嫁祸总管,已经将总管关押,摆明了要陷害总管,从而掌握整个皇庄。四位少爷,必须尽快救出总管啊。”
一听是林秀搞的鬼,老大、老二、老三顿怒,当即就下令集结人手,准备救出义父。
唯独老四有些脑子,立即拦住三人,说道:“三位哥哥且慢,不如先查清楚,我们这样贸然前去,属于进攻皇庄,皇庄乃陛下私产,不可不小心啊。”
“老四,你向来婆婆妈妈,顾前又顾后,现在义父出事了,万一对方刑讯逼供,义父岂不是要受皮肉之苦?”老二气愤道。
老四解释道:“并非我婆婆妈妈,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个时候,苏衡回了一句:“四少爷,有句俗话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主管出事,我们都得完蛋。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救出总管,只要总管平安,后面的事,总管自能摆平。即便是总管摆平不了,总管后面还有人呢。”
是啊,总管后面还有人呢。
“那还等什么!救义父!杀林秀!”老二竟然喊出了口号,当即推开老四召集人手去了。
老四看事已至此,也只能选择硬干。
就这样,四位义子集结百十号人,朝着皇庄冲去,百姓看到这一幕,吓得纷纷躲回家里,不敢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