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曦上楼了。回到了这个窄小昏暗的小房子。
不过很快就要搬走了,哥哥一直发信息来催她收拾东西。
她开了门,在门口处就换鞋子,然后顺手开灯,让一片漆黑的屋子明亮起来。
这一见光亮,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人影,冷不丁的出现让陆言曦再次心跳砰砰起来——她本来就经不起惊吓,但是今天不知道被吓多少次了!
“哥!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而且还一言不发地坐在这里。吓死人了。
陆言周都懒得瞥她,十分淡然地道:“让你来不及隐瞒是吗?”
周围的冷气压令她背脊一僵,换好鞋子以后,她有些踌躇不前。
哥哥该不会是看到楼下她和原衡……那个啥了吧?
不然这脸色怎么那么不对劲。
她一边走过去一边试探着说:“什么隐瞒,我跟你之间哪有什么秘密?”
为了防止对方继续向她发难,她决定先发制人:“说起这个,我还没问你呢,你是不是有个天大的秘密一直没跟我说?”
“天大的秘密?”陆言周显然也没料到话锋转到了自己身上,目光开始投向了她。
“你有一个儿子。”
她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兄妹嘛,就该敞开心扉说心里话,总不能也像在商业里面一样互相猜忌算计吧。
当听到“儿子”这两个字,陆言周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变得超快。
“谁跟你说的?姓原的?”
陆言曦说:“你只要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他的脸色更黑了:“是。”
陆言曦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这有了儿子还不认,跟畜生有什么区别,这世界上哪里有连亲生骨肉都抛弃的那么无情的人?
但很显然,此时的言曦还没意识到她心目中的好哥哥与她想象中就是截然不同的。
陆言周阴沉着脸道:“那女人给我下药怀上的,还非要生下来。”
“那女人就是徐念念吧。”她直截了当地道。
这话一出,她哥的脸黑的彻底,冷到不能再冷。
哎。
言曦叹着气坐在了他的旁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
“哥,你跟我说实话,她的死是不是真的跟你有关?”
良久,他才说:“可能吧。她本来就有抑郁症,只是我当时不知道。”
陆言曦有些生气地道:“你为什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是她非要和我扯上关系。”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主动接近的你,但是你没抵挡住诱惑,然后才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
那这跟原衡说的版本有些出入啊。
陆言周忽然很想抽烟,但是妹妹快要手术了,一切都要格外注意。
健康比什么都重要。环境的创建也很重要。
不能吸烟。
他只是心底有些烦躁。
“男女之间不就那么点事。”
“……”言曦觉得她哥一定是疯了。
徐念念和原衡可是从校园开始的感情,青梅竹马,情比金坚,她哥怎么敢的?
就连她当时“逼婚”原衡,那也是在他和徐念念已经分手的情况下。
当然了,这两人分分合合也有几百遍了。如果不是她的介入,也许那次的分手也会和以前一样,很快就和好了。
而不是诀别。
“那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打钱。”
“没了?”
“不然呢?”
“你不觉得小孩挺无辜的吗?”
他忽然来了句:“姓原的这么对你,他觉得你无辜了吗?”
其实她也只是随口说说。她哥不认孩子,她也不能勉强什么。
而且这其中的恩怨是非什么的她什么都不清楚,当然也就更加不能随便干涉什么了。
这时,陆言周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锁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迹,顿时变得森冷起来。
她这才猛然意识到什么,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可已经晚了。
该死的。
原衡今天失控掐她脖子的时候,留下了红痕,她已经能想象到那些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有多刺眼。
陆言周的指节捏得发白,嗓音低沉冷硬:“谁干的?”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怎么说?
可还没等她开口,陆言周已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皱眉。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陆言曦,你最好别告诉我,你是自愿的。”
“哎呀哥这怎么可能是自愿的!我又不是什么m,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她着急地胡言乱语,同时企图蒙混过关,“你先听我解释……”
“好,你现在就跟我解释。”
他飞快地接过了话。
可是陆言曦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咬着唇,最后有些可怜地道:“我不该去找他的……”
其实陆言周心下什么都明了。
他只觉得愤怒,屈辱,种种情绪在心头左冲右撞。
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加倍奉还。”
她肩膀一颤,抽噎了一下,并没有发现陆言周眼底的森然冷意。
她哥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了。”
陆言曦连忙点头,乖顺得像只兔子。
哪里还敢提她要收原衡的钱的事。
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哥哥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
这天之后,陆言曦就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哥哥为了投资和生意的事情经常国内国外地来回跑,忙得不可开交。
至于原衡,她一直等着他的联系,又不敢让哥哥知道,所以一直有些偷偷摸摸的。
终于某一天,张助理给她发来了短信,说原衡去外市出差了,那边清净,刚好适合商量出国的事情,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言曦当然说好。
坐在车里,开车的张助理主动和她说:“原总已经交待我去办理手续和置办房产的事情了,你想去哪个国家,只要一决定好,很快就能过去。”
陆言曦恹恹地点了点头。
张助理却以为她是舍不得,又或者是对于原衡的这个做法选择心存怨恨,便沉思了会儿,继续说道:
“其实原总的心思一向都很难猜,尽管跟着他一起做事,我也经常没办法揣摩出他的想法……但是他既然给了你这个选择,又承诺会替你铺好所有的后路,相信这条路对你来说总归是有益的。”
“他只是不想看见我罢了。”陆言曦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我在他眼里就是个麻烦。”
张助理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权衡再三之后才说了一番话。
“当初的陆董和小陆总把你保护得太好,所以其实你不明白,不是所有的豪门家族都像你想象的那样,很多时候和谐只是表面,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多着呢……当一个人身处在原总这个位置时,多少的人虎视眈眈在背后盯着他,他一步错不得,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要考虑很多的事情。”
“所以我最恨他不知足的地方,明明已经拥有那么多了,却还是把陆氏抢走,张助理,你现在替他说话,是不是忘了,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踩着我爸爸和哥哥上来的?”
“有时候一旦选择了一条道路就再不能回头了,就算不是原总,陆氏也早已群狼环伺,刀俎鱼肉,换一种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陆言曦从窗外收回目光,浅笑,“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在为他的冷血找借口而已。”
张助理依旧是平静地道:“对于坐在他这种位置的人来说,感情反而是棋盘上最容易被对方掀翻的棋子。所以就算他对你产生了感情,他也不会承认的,也正因如此,你不用去纠结到底原总是怎么想的。他不说,就永远没有人能猜到。”
“所以对于他,我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陆言曦笑着说。
但是却很想知道,一向运筹帷幄什么都算计得很好的人,如果有失策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车子驶入停车场,随即到达电梯门前,张助理将房卡交给了她便离开去办别的事情了。
她进了顶楼的房间,入眼是一个沉甸甸的文件袋,她想着既然放在台面就应该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便解开缠绕的棉线,打开来看了。
上面的文件很多,什么资产证明,房产资料,各式各样的庄园公寓的介绍,还有黑色的卡片,令人眼花缭乱。
陆言曦来不及一一翻看,仅是挑着看了几眼,很快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滴——”的一声解锁声音响起。
他回来了。
陆言曦从沙发椅上站起来,望着门口。
原衡应该是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扯着领带,眉眼略带倦色,将外套挂在了胡桃木衣架上。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墙上,像一道沉默的裂痕。
他抬眼时,视线越过半明半暗的客厅,落在她身上,微微一顿。
“到的这么早?”他问,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
她看着他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
原衡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手指在领带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彻底扯松,随手丢在了沙发上。
他朝她走来,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直到走到她面前时,陆言曦才抬眸望着他的眼睛,浅笑晏晏,声音很轻:“可能是红灯都知道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你,所以干脆提前替我放行。”
他走近了,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和烟草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士忌酒香——他今晚应酬时喝了酒,但应该不多,因为他看起来依旧清醒得可怕。
原衡垂眸看她,眼底的情绪深得看不清。
半晌,他伸手拿了她身侧的几份文件,也随意翻看了几下。
“想好要去哪个国家了吗?”
陆言曦没有回答。
他没在意,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对她说:“我知道你喜欢钢琴,所以我在物色住所的时候,把这点也考虑了进去,最好是离剧院、音乐学院近一点的。还有——”
他停顿了片刻,“信托基金也设立好了,分了三个子账户,足够你下半辈子所有的开销。在这份投资移民协议里,我也申请了替你保留国籍。还有那些你喜欢的品牌订单,我托人给你做了定制,从衣服到包包,保证都是你喜欢的款式和尺寸……暂时只想到这些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说。”
陆言曦张了张嘴,却只是有些滞愣地望着他。
原衡的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一路顺着滑到颈侧,拇指在她跳动的脉搏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收回。
他轻声开口,“到了那边好好生活,保护好自己的东西,实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去找张鹤,他会协助你,嗯?”
陆言曦还是呆呆地望着他——当然她不是被他感动,而且对他现在这些举动有些匪夷所思。
原衡看着她,指尖却在她颈后敏感带流连。
陆言曦顺势低头,露出后颈那段雪白的弧度,暖光在她的睫毛投下摇曳的暗影。
彼此沉默一瞬,他终于伸手将她搂入了怀中,唇吻从她的耳畔沿着颈线游弋向下,她抓着他的衬衫,皱出绵延的褶皱。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但一通电话的铃声骤响,很快让陆言曦迷离的理智瞬间回笼。
她抵开了他的胸膛,转身跑进卫生间接起了电话,声音显得有些没有底气。
“喂,哥哥,怎么了?”
陆言周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低声响起,“哥哥今晚带你去一个地方吃饭,你现在在哪呢?”
“啊?呃,我现在在准备面试呢……今晚可能赶不回去了。”
“你又去找什么工作了。都让你好好待着,有好工作我会帮你留意的,而且现在身体最重要……你是不是很缺钱花,那我给你转账的钱你怎么又转回来了?”
一个谎言需要用n个谎言去弥补。
面对陆言周的关心,她忽然鼻子泛酸,感动地说:“我不缺钱,你别担心我了,我就是试试来找工作的,哎,回去再跟你说吧,现在要准备了,我们到时候见面再说啊,挂了。”
然后就十分麻溜地掐断了电话。
留另一头的陆言周一脸疑惑,不过虽然他有些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却没空去追究,因为他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反观陆言曦这边,刚心惊胆战地过了哥哥这一关,松了一口气,转身又立马撞上一堵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