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七,吉,宜嫁娶。
裴府中人无不喜气洋洋,锦衣卫一大群人更是一大早就到了。
“头儿!今儿个这么俊啊!”
“就是就是,看看咱们老大,这么英挺的身姿,宽阔的胸怀,结实的臂膀……保准给嫂子迷死……唔!”
浮屠当即捂住他的嘴,瞪着他:“大好吉日,说什么呢?!晦气东西,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的错我的错!”那人讪讪笑道。
裴京渡一袭大红婚服,黑发高束,修长的身影玉立,脸上的笑意不再像平日那般不达眼底,桃花眼中流光涌现,意气风发。
他面色不变,“今日挡酒,你去打头阵。”
此话一出,算是揭过。
那人一喜,太好了!果然,成亲的大好日子,头儿就是好说话!
这一日,燕都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名门望臣都纷纷登门祝贺,连宫里头那位也派人送了份贺礼送过来。
在场的不少都在好奇这新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但红盖头一遮,什么也看不见。
只看得见这新娘子身姿修长曼妙,玲珑窈窕,当真是亭亭玉立,站在裴指挥使身边,竟然一点也没有被比下去,反而气势更盛。
“……此去,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礼成!”
铜锣一声响,新人入洞房。
围观者皆高声喝彩,其中以浮屠那几个叫得最欢,哪怕周遭人声鼎沸,也叫人能一下子听清他们的声音。
酒过三巡,裴京渡是被搀扶着,回到房中的。
容颜一惊:“锦衣卫那么多人,没人帮你挡酒?”
“当然。”裴京渡突然从她肩上抬起头来,笑得戏谑。
“我就知道你在装。”容颜一脸尽在掌握的模样,笑意吟吟。
裴京渡做出吃惊的神情,“这么厉害,那容大仙敢不敢算算,接下来我要干什么?”
容颜状似思索:“我得想想……”
裴京渡抵着她肩头,满眼笑意,等着她想,却猛然被她啄了一口。
他抬眸一看,却对上她促狭的眼眸。
“我想到了!”
一吻落在他的唇上,香甜的气息涌了进来。
裴京渡喉结微动:“今晚可以不停吗?”
容颜手心微紧,触及到他欲色难耐的晦暗双眸,她咽了咽口水,“可……”以。
话音未落,多余的话便被堵在了嘴里,直到半夜才说出来。
“可……以你个、头!滚……”
床幔中伸出一只手,“我滚,我滚也行......”
没一会却被另一只手抓了回去,声音低哑,“你也别想滚。”
银釭半灭秋堂暮,金炉一缕香旖旎。
......
距离锦衣卫那位指挥使大婚,已经过去了好几日,燕都贵妇人纷纷向裴府投去拜帖,可没有一个收到了回应。
仔细一问,每个人获得的回信都是表示歉意,主人不在家。
众人不禁疑惑,这才过去几天工夫,怎么就不在家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沧州。
浮屠到达沧州城外时,正是深夜,不由看向卫陵。
卫陵眼神微冷:“头儿让我们直接去,不必等他。”
一处深宅大院中。
沧州刺史身体颤抖,不停地把金银财宝往包袱里装,脸色惨白,念念有词。
“死了,死了,都死了......”
几个黑衣人站在他身边,一副保护的架势。
“走走走,现在就走,再不走那煞神就要来了......”
数月之前,锦衣卫奉命查沧州的铜矿贪污案,他虽找了替死鬼,不过若是任由锦衣卫抓根究底,免不了将自己牵扯出来,鬼迷心窍之下,居然找到天机阁暗杀裴京渡。
他担惊受怕了好一阵,甚至后悔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后来听说裴京渡坠落山崖,又放下心来。
他还暗自得意,沧州一带势力错综复杂,盘枝错节,岂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能插手的。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没想到裴京渡居然活着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把他身后的那些大人物全给端了。那日留着他的命不是被他瞒了过去,而是等着,用他引蛇出洞!
那姓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沧州,他竟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还是同党派人通知的他,等再次派人打探时,收到的就是人已经没了的消息。
沧州刺史当即被吓得屁滚尿流,连夜潜逃。
等浮屠和卫陵找过来之时,早已人去楼空。
浮屠跃下屋檐,走进屋里,见到那滩不知名水渍,他伸手感受了一番,还有余温。
“什么东西?”卫陵问。
浮屠面色不变,“尿。”
“这么小的胆子,也敢犯这么大的事?”卫陵冷嗤一声。
浮屠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淋在指尖上:“还有温度,应该刚走不久,追!”
一行人冒着夜色,匆匆地来又匆匆离开。
沧州刺史几乎是被人拎着离开的,他心惊胆战地注意着周围,生怕裴京渡那厮从哪里冒出来,直到出了城都没见到人。
他这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沧州刺史抹去头上的冷汗,恍然发现,背后已经湿透了,不过他已无心顾及。
“快点,若平安护送我到临州,我便给风雨楼加码,报酬绝对少不了你们的。”
身边的黑衣人还未回话,突然倒地,眨眼之间,只剩他一个活人。
沧州刺史愣愣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呼。”
容颜吹了吹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右手还维持着弹出暗器的姿势,“三个。”
她扭头,挑衅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裴京渡低头,“三个。”
一共六人,瞬息之间,全被解决。
容颜遗憾叹息:“唉,真是可惜了,又打了个平手。”
裴京渡却缓缓摇头,扬起下颌,点了点远处呆立的人影:“那不还有一个吗?”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掩饰,像是在讨论家常便饭一样随意。
沧州刺史一惊,连忙抬头看去。
沧州城三里地外有座风烟亭,矗立在半山腰上,离人行远,常在此处饯别。
此时,月光藏在厚重的云层后,明暗交错的光影下,两道身影若隐若现。
一人身披宽大的斗篷,坐在栏杆上,手持长剑撑在身下,姿态闲散从容。另一人身影更高大,懒散抱臂,倚靠她身边的亭柱上,长刀立在脚边。
“你、你们……”
沧州刺史哆哆嗦嗦道,心下有了猜测,可仍不死心地问。
云层恰在此时散开,漫天清辉落在了二人身上,照亮了身影。
“是谁”二字还没说出口,他陡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剧变。
“流烟!你是天机阁流烟!”他惊呼出声。
容颜兴致盎然的,“哦豁,认识我?”
沧州刺史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指着她道:“是她!她是天机阁杀手!杀你的是她,不是我!”
他记性不错,当初是他和天机阁做的交易,任务完成率百分之百的只有两人,浮屠不在阁中,他特地指定让流烟进行刺杀。
月光照亮了容颜的脸,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沧州刺史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祈求道:“裴指挥使,不是我要杀你的,我是被逼的,是她!她就是天机阁杀手,当初是害你坠落山崖险些丧命的罪魁祸首就站在你身边。”
他越说越激动:“看在我给你指认凶手的份上,放我一马吧裴大人,我我我……”
沧州刺史突然趴下,头磕得砰砰响,“我给你磕头了裴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裴京渡不为所动,唇角勾起了冷冽的弧度。
容颜似笑非笑,“你说,这最后的一个会死在谁的手上?”
“你觉得呢?”裴京渡反问。
容颜客气道:“应该是你吧,我都好几个月没拔剑了,感觉手生了。”
话虽这么说,可手上动作缓缓,长剑已然出鞘。
“说笑了。”裴京渡谦虚,幽幽叹气道,“流烟大人武艺高强,举世无双,我这手脚都断过好几回的人,怕是无法比拟啊。”
话音未落,手腕轻旋,鞘口铁吞与寒铁刀身轻碰,发出清越鸣响。
两道寒光凛然而逝,月光下透着森森寒意。
眨眼之间,寒芒已经近在眼前,映照在沧州刺史惊恐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