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印象中的师父是什么样子呢?
一袭月白长衫,举手投足间皆透着一股儒雅之气,眉眼中带着从容与温和。
“昭昭,看什么呢,不认识师傅了?”
柳执杏看着盯着自己出神的小徒弟,不由笑道。
容颜瞬间从回忆中清醒,长清谷门口不远处,笑看着自己的人正是他们师兄妹几人的师父,长清谷主——柳执杏。
今天是柳执杏回谷的日子。
容颜快速上下打量着不远处的中年儒雅大叔,他跟原主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察觉到柳执杏的疑惑,容颜马上就反应过来,小跑到他身边,抓起他的衣袖嗔道:“师父这一趟怎么去了那么久,你一走,谷里空荡荡的,我都不习惯了。”
柳执杏心中熨帖,可面上还是假装斥道:“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能如此离不开师父呢?”
对于柳执杏的口是心非,容颜手拿把掐:“我不管,我就是老了也还是师父的徒弟。”
“好了,莫要胡闹。”
虽是轻斥,但柳执杏脸上的笑意谁都看得出来,他解释道:“故友病重,这才多待了些时日,之后若无事,暂时应当是不会出谷了。”
说完他话音一转:“反倒是你,病例考核可达标了?”
此话一出,周边突然静了下来
容颜悻悻地抬头看了柳执杏一眼,她是想着私下里找他说这件事的,可没想到他会一回来就发难。
奚琢、云初和韶景散漫的笑意渐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容颜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论怎么回答肯定都会牵扯出陆淮洲来。
原主的记忆中,柳执杏从来没有对容颜生气过,她一时摸不准如何应对。
容颜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仿佛要说什么,下一秒却被一道女声打断。
“师傅,有什么事进谷再说吧。”
容颜抬头看去。
闻枝敛眉低目地站在柳执杏身旁。
柳执杏没有回头,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容颜,随后笑了一声大步向前:“进谷。”
他走之后,奚琢几人皆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闻枝跟着往里走,路过容颜身边停了下来,清凌凌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她。
容颜感激地看向她:“谢谢大师姐。”
闻枝平静道:“师父很生气。”
“我知道。”容颜抿了抿唇。
闻枝见她心里有数,点点头不再说话,跟在柳执杏身后往前。
云初有些不忍,安慰道:“没事的,师父刚刚就是在给你敲响警钟,你只要待会想好怎么说就行了。”
还有回头的机会,她鼓励地看着容颜。
柳执杏若真要计较起来,不是闻枝随便打岔就能混过去的,他刚刚那句话便已经是在提醒容颜了,倘若她还是执迷不悟,他们几个再求情也是没有用的。
容颜乖乖地点头:“我知道。”
奚琢和云初不由同时松了口气,所幸小师妹知道及时止损。
只有韶景看她一反常态的模样心下怪异不已,直到容颜不经意间与他对视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韶景一愣,无声勾唇。
心下暗骂一声,驴脾气。
几人落后柳执杏和闻枝一段路,期间奚琢和云初不停地给容颜传授认错求饶之道,韶景就悠哉悠哉地在一旁看着。
反正都是些无用功,他心道。
刚走到岔路口,就看到柳执杏随侍弟子候在一旁。
容颜惊讶地问:“浮生长侍,你怎么在这?”
浮生微微一笑:“昭昭,谷主在流萤小筑等你。”
奚琢一愣,竟不在议事堂,浮生这话隐晦地传达出,柳执杏并不想让他们给容颜求情。
他和云初对视一眼,抿了抿唇。
韶景耸了耸肩,给了容颜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请。”浮生向前俯身伸出手示意。
容颜收敛心神,抬步跟上。
云初担忧地看着容颜的背影,喃喃自语:“只要小师妹肯服软,师父应该不会责罚太重吧?”
“放心吧。”奚琢宽慰道,“该说的我们都告诉昭昭了,只要她认真听我们的,师父一定不会多加斥责于她的。”
放心吧,包被骂的。
韶景心道。
他掸掸衣袖,跟师兄师姐道别后,悠哉悠哉地朝着自己的住处去了。
容颜跟着浮生一路走到了流萤小筑前,闻枝站在门外。
她淡淡扫了容颜一眼:“师父在书房等你。”
容颜点点头。
闻枝从衣袖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她:“此次出谷给你带的礼物,拿好。”
容颜接过一看,是本《灸针金方》,她道了声谢。
闻枝点点头,没再说话。
等到容颜消失在门外人的视线中,她翻到书本的最后一页,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放弃他。
她不禁摇摇头笑了起来,大师姐还真是言简意赅。
书房里门口并不远,容颜深呼吸了口气,抬手敲门。
“进。”
容颜推开门。
桌子上茶盏浮出的热气模糊了柳执杏的脸,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容颜定了定心神,背过身带上门。
“坐。”
容颜依言坐在了他的对面。
柳执杏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病例考核如何了?”
容颜眼眸低垂:“正在医治第四例。”
“第四例?”柳执杏放下茶杯,语调微微上扬,“那个叫陆淮洲的?”
容颜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柳执杏合上茶杯,一锤定音:“他不能治。”
“为什么?”容颜不甘心。
柳执杏不满道:“他的生平崇羽已经来信告知过你,如此十恶不赦之人,长清谷不收。”
“十恶不赦?如何十恶不赦?”
“你非要如此执迷不悟吗?”柳执杏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改往日的儒雅温和,怒吼出声。
他怒目圆睁:“成阳侯世子陆淮洲,杀夫弑母残害胞弟人尽皆知,京城上下谁人不说他陆淮洲丧尽天良,不孝不悌,枉为人哉,偏偏你。”
柳执杏恨铁不成钢地说:“偏你非要凑上去,他有什么好的,让你这样为他说话?”
容颜有些愧疚,柳执杏平素里这样一个温雅的人被自己气成这样。
她抿了抿唇,为他倒了杯茶,“师傅你消消气。”
柳执杏见她好歹心里还念着自己,怒火散了些,板着脸接过了她倒的茶:“总之,这件事,你不许再插手,今天便让那人出谷。”
“不可,师傅。”
柳执杏扶着茶盏的手一顿,他淡淡地抬起头,平静的眼中却仿佛隐藏着巨大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