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然降临，墨色顺着酒店薄纱窗帘缝隙渗进来，在赫卿安紧绷的下颌投下一道阴影。
他攥成拳头的指节泛白，掉落在地面上平板的屏幕冷光，映着他眼底翻涌着暗潮。
许誩瞥见他西装袖口微微颤抖，连忙放下纸笔起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宽大的手掌在世家宝精纺羊毛的面料上留下浅浅的压痕：“你放心。”
他刻意放缓语调，缓解赫卿安的紧绷，发梢扫过赫卿安冰凉的耳垂，“不是现在的华信，钱老在你接手前，早把公司筛了个底朝天。”
赫卿安长长呼出一口凉气气，他也不由的往下想“真的筛干净了吗？”
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平板，重新落座。
许誩顺势坐在他身边，勾了勾他的手指头，继续讲：“沈磊背后的犯罪网比想象中更像张铁幕。
他的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赫卿安手指的两颗红痣，那里仿佛还留着昨夜他亲吻时留下的体温。
右手握着的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响，“招聘公司只是诱饵，背后的物流、客运……”
话音未落，站在床边的桑慕星走回沙发边，抓起水杯猛灌一口，被重重砸回茶几上的水杯撞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试过三次。” 许誩的声音低沉下去，钢笔重重顿在 “物流运输” 四个字上，墨水晕开成一片深色的污渍，“应聘司机的兄弟，连面试间都进不去。”
他想起那些伪装成货车司机的手下，被保安用金属探测器反复扫描的场景，连鞋底夹层都被割开检查。
窗外的风雪拍打玻璃，像是黑暗中那些编织犯罪网络的恶鬼发出的嘲笑。
为避免打草惊蛇或殃及性命，他没有让兄弟们没有再继续尝试。
桑慕星把手指压在眼皮上，试图压下眼眶中几欲奔涌的酸涩。
赫卿安的目光落在许誩在纸上新增的 “陆路运输”“港口”“渔船” 字样上。
桑慕星深吸一口气，放下手，睁开眼睛缓缓道，“哪些人总能规避一些常规检查，光靠企业是没办法做到的，得有相关部门的人打掩护。”
房间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风雪在嚎叫。
许誩又在大括号下添上 “地下拍卖会”“基因实验室” 等字样。
赫卿安和曹旭升对视一眼，两人皆有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感觉。
“沈磊不过是冰山一角。” 许誩在沈磊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笔尖在其他地方画了个大大的问号，突然冷笑，“他们那个犯罪集团，主张分工合作，洗钱这种脏活，他触碰不到核心。”
窗外忽然亮起一束绚烂的烟花，许誩有将“高昌广”的名字写在纸上，“高昌广是突破口。”
赫卿安略作思索，“高昌广确实表现的太急了。”
上头盯上沈磊不止一两天了，没了沈磊这个钱袋子，那个暗中的团伙还得要另一个赚钱的口袋，或许高昌广就是。
赫卿安不相信幸富的高管和财务团队没有给他们的老板警示。
那高昌广在已知条件并不乐观的情况下，还选择捞快钱的原因就很值得深思。
许誩放下笔，看着身边无比通透的赫卿安，听他继续分析。
“偶像经济迟早是要暴雷的，但偶像经济泡沫破裂前他能疯狂捞金。”赫卿安继续分析，幸富和柠檬的合作，并非由他主导，他只是捡了个现成。
但幸富的尽调结果，赫卿安是有关注的，他吐了一口气，“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幸富医疗的账目却干净得不正常 ——”
话音未落，赫卿安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的冷光划破凝滞的空气。
“赫总，姚贯祁送来一酒盒钞票。”赫卿安解锁手机，林祎的消息弹出来，桑慕星抬眼正巧瞥见赫卿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赫卿安扶额，他就知道，只要回到晋阳，这样的事情避免不了。
他烦躁地扯开衬衫领口，精致的锁骨上残余着未褪色的红色莓果，许誩挑眉，伸手又帮他把领口拉上。
赫卿安咬着牙回复：“拍照，发给姚志明，告诉他，有心情整这些没用的，先去把欠银行的利息还上。”
许誩掀起眼皮，示意一旁眼珠子一直在自己与赫卿安身上乱转的，笑得一脸诡异的桑慕星把纸笔收起来。
他抬手揉了揉赫卿安的太阳穴，心底吐槽：“这都什么一摊子的乱七八糟心事情！”
他自己的手机也在裤兜里震动，他也掏出手机，兰熊的自拍占据整个界面 ，照片上的少年站在矿洞前，安全帽下的笑脸被煤灰染成花猫，洁白的牙齿却像星星般耀眼。
“兰熊到岗了。” 许誩把手机转向众人，照片里晃动的矿灯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
曹旭升凑过来，膝盖“咣”的一声撞到了桌角，他疼的“嘶——”一声，也没顾得上看自己的腿。
“兰熊？许先生您让那孩子去干啥了？” 他挠着后脑勺，露出憨厚的笑。
桑慕星挑眉，“孩子？他不小了。”
“让他去矿上打听一下情况。”许誩回答。
“那可有的受了，一般年轻人，很难去做这个，还有……”曹旭升双手抓着衣角揉搓，他好奇，“他去的哪个矿？好多大矿都得托关系才能去干活。”
“曹哥，您开玩笑呢吧。” 桑慕星却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一手捂着嘴笑，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曹旭升的肩膀。
曹旭升尴尬的挠了挠头，他不知道作何解释，他习以为常，在这片土地上，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几十年都这样。
若非他走出群山，从高原到平原，从内陆走到沿海城市，他也不知道，普通人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比如做苦力，进厂打工，是一件相较晋阳来说，容易太多的事情。
“曹哥说的没错，晋阳的环境就是这样，大街扫地的环卫大爷大妈说出去都有个县局亲戚。” 许誩的语气带着调侃，目光却落在许誩认真的侧脸上，“不过许誩，矿上环境恶劣，兰熊能行吗？”
许誩点头，有些无奈，“还好，他自己要去的，花了好大一笔巨款。”
赫卿安起身，他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他身后铺成一片璀璨的星海，而他的身影却融入黑暗，只露出下颌紧绷的线条：“明天，我亲自会会姚志明。”
他的声音幽深，“看看这位矿产大亨，到底在矿井里藏了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