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欢跌跌撞撞地穿过一片杂木林，裤腿被荆棘划破，小腿火辣辣地疼。身后隐约传来叫骂声和手电筒晃动的光柱，他咬紧牙关，一头扎进更深的黑暗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颤抖着掏出来——是郑雪。
“你在哪？”电话那头，郑雪的声音异常急促，“刘海联系不上了！”
“水泥厂……出事了。”吴欢喘着粗气，“曹小牛的人要杀我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键盘敲击声：“听着，我已经把滨江花园的材料上传云端了。现在你立刻去县医院后门，有人接应。”
“谁？”
“去了就知道。”郑雪顿了顿，“吴欢，刘海给你的U盘，死都不能丢！”
电话挂断，吴欢攥紧口袋里的U盘。远处，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必须活着出去！
他猫着腰沿灌溉渠潜行，十分钟后终于摸到公路边。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面前，车门唰地拉开。
“上车！”
驾驶座上的人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吴欢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钟永新！
“怎么是你？”
“吴县长，快！”钟永新紧张地回头张望，“他们马上追过来了！”
吴欢跳上车，面包车立刻冲了出去。后视镜里，几个黑影追到公路边，挥舞着棍棒咒骂。
“你怎么会……”
“郑记者联系的。”钟永新扯下口罩，脸色苍白，“吴县长，纪委今天根本不是正式调查，是杨县长私下调的人！曹小牛现在关在招待所208房，根本没走程序！”
吴欢心头一震——果然是个局！
“去县医院？”
“不，那是障眼法。”钟永新猛打方向盘拐上小路，“我们去滨江小区，郑记者在那儿等您。”
滨江小区是当年滨江花园项目的职工安置房，如今已经破败不堪。吴欢跟着钟永新摸黑爬上3单元顶楼，郑雪正站在天台边缘抽烟。
“活着出来了？”她转头，嘴角挂着冷笑，“看来刘海凶多吉少。”
吴欢掏出染血的U盘：“他让我交给你。”
郑雪接过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照下，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果然如此……”她调转屏幕，“你看。”
那是一份扫描的工程验收单——十年前滨江花园3号楼的混凝土强度检测报告，签字栏赫然是刘洋的名字，但检测数据明显被涂改过。
“实际强度不到标准的一半。”郑雪又点开一段音频，“这是刘海冒死录的，听。”
沙沙的杂音中，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说道：
“……刘洋那个傻x，非要按规矩来……唐县长说了，死人不会告状……”
吴欢如坠冰窟——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现任建委主任王德海！唐海是当年的项目总指挥！
“临湖县官场的水原来这么深……”他喃喃道。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绕来绕去，竟然被牵扯到十年前的案子。
这个曹小牛究竟是怎么和十年前的滨江花园有关系的？
按照年龄计算，曹小牛当年还在读高中。他又是怎么拿到当年的材料的？
他想干什么？
“还有更劲爆的。”郑雪点开最后一份文件——银行流水。显示滨江花园项目期间，有200万分五笔转入一个叫“唐小彬”的境外账户。
“他是唐海的儿子，当年在加拿大留学。唐海出事以后，唐小彬已经在加拿大定居。”
郑雪合上电脑，神情坚毅。
看来，她这个记者也是豁出去了。她敢于捅临湖县的马蜂窝，肯定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吴欢浑身发冷。
——十年前唐海在滨江花园贪腐，刘洋发现后被害；十年后曹小牛不知怎么拿到了证据，伪造文化中心假账，逼他当替罪羊！
吴欢问道：“曹小牛是怎么牵扯到十年前的案子的？他的手里怎么会有十年前的材料？”
“还有，杨林和曹小牛应该是盟友关系，怎么会对曹小牛发难？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吴欢连续问了两个问题，都是郑雪回答不了的。郑雪苦笑道：“我也想知道结果。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杨林应该不会让曹小牛活着出来。官场上的水实在太深了，谁都不知道谁的背后有谁。”
“现在怎么办？”钟永新紧张地问，“调查组后天就到，杨县长肯定会在汇报会上发难！”
郑雪突然笑了：“我倒有个主意。”
她打开手机相册——里面赫然是吴欢今天给她的城南地块违规文件！
“既然要乱，就让它更乱点。”她眼中闪着寒光，“明天省报头版，我会同时曝光三件事：城南地块黑幕、文化中心假账，以及……”
她敲了敲笔记本电脑：“十年前滨江花园的冤案。”
吴欢倒吸一口凉气：“这会引发地震！”
“就是要地震。”郑雪盯着他，“吴欢，现在只有把水彻底搅浑，你才能从这场死局里爬出来。”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暴风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