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裴言澈的手指还停在温梨初后颈的发间。
定制西装的袖扣蹭过她细腻的皮肤,带起一片极浅的红。
他正替她调试微型耳麦,金属耳扣贴着耳骨,凉意顺着神经爬进脊椎:“呼吸声太明显,调整频率。”
温梨初对着穿衣镜转动脖子,镜中倒影里,男人的喉结随着俯身动作滚动。
她能闻到他身上雪松与火药混着的淡香——那是他专用的须后水,每次执行任务前都会用。
“李队说张司长爱喝二十年的女儿红,”她指尖摩挲着腕间翡翠镯子,“我让韩助理在袖扣里藏了半瓶,等他聊到兴头就……”
“初初。”裴言澈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还带着调试设备时的温度,指腹磨出的薄茧蹭过她腕骨:“张司长上个月刚做了喉息肉手术,喝烈酒吞咽会疼。”
温梨初瞳孔微缩。三天前他们从线人那里得到的情报里可没提这个。
“李昊天凌晨三点发的补充资料,”裴言澈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便签,字迹是他惯常的狂草,“张夫人上周在医院陪床时,和护工说漏了嘴。”他将便签折成小方块,塞进她胸针的暗格里,“所以你的袖扣该换桂花酿,度数低,甜。”
温梨初忽然转身,手指勾住他领带往下带。
裴言澈顺势低头,她的鼻尖几乎要蹭到他:“裴先生什么时候学会当情报员了?”
“从有人说要当大明星开始,”裴言澈抵着她的额头笑,指腹轻轻刮过她眼下的泪痣,“总得学会把所有可能的危险,都变成能握在手里的筹码。”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落在温梨初颈间的珍珠项链上。
那串珠子是奶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她摸出胸针里的便签,在台灯下照出隐写的字迹——是张司长儿子在国外赌博欠了两千万的证据。
“所以今晚,”她将便签重新塞回原处,抬眼时眼底有寒芒闪过,“我要让他以为,我是来给他递救命稻草的。”
裴言澈的手指在她后颈收得更紧。
他能感觉到她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像一面小鼓,敲着“冷静”与“危险”的双重节奏。
“如果他起疑——”
“你会在三十秒内出现在我身边,”温梨初按住他手背,“就像小时候我被恶作剧锁在储物间,你踹开木门的样子。”
裴言澈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他翻遍整个校园找到被锁在器材室的小姑娘。
她缩在篮球堆里,眼睛却亮得惊人,见他来只说:“帮我拿左边第三个箱子里的素描本,我画了半幅你穿白衬衫的画像。”
此刻他低头,正看见她耳后新点的胭脂。
是方才试妆时不小心蹭的,像朵被揉皱的桃花。
他用拇指轻轻抹开:“明天穿那套月白缎面礼服,衬你奶奶的珍珠。”
温梨初挑眉:“裴保镖还懂时尚?”
“裴保镖只懂,”他的吻落在她耳垂上,声音低哑,“怎么让我的姑娘,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最值得拉拢的猎物。”
次日傍晚六点,温梨初踩着细高跟踏进酒店宴会厅。
水晶灯在头顶碎成星子,她腕间翡翠与珍珠相击,发出清泠的脆响。
裴言澈落后半步,黑色西装裹着挺拔肩背,墨镜遮住半张脸,活脱脱是豪门千金最标准的冷面保镖。
“温影后!”有导演举着香槟杯凑过来,“听说你要演张导的新片?”
温梨初侧过身,让裴言澈替她挡住对方试图搭肩的手:“张导的本子还在看,不过王总上个月说要投的儿童剧院,”她眼尾微挑,“温家倒是有意追加两千万。”
王总立刻挤开导演:“温小姐赏脸,我让秘书把合同送到您下榻处——”
“不必了。”温梨初的目光越过他头顶,落在宴会厅角落。
穿藏青西装的男人正端着红酒杯,面前围了三个捧哏的商人。
她轻轻碰了碰腕间翡翠,那是给裴言澈的信号。
裴言澈的视线几乎是立刻扫过去。
张司长的右手小指不自然地蜷着——是喉息肉手术后吞咽困难的习惯性动作。
他摸了摸耳麦,确认温梨初的微型麦克风正常工作。
“王总,”温梨初笑着后退半步,“我去和张司长打个招呼,您稍等?”
她提着裙摆走过去时,裴言澈的影子始终像块磁石,黏在她三步之外。
“张司长,”温梨初在距离对方半米处站定,“上次在慈善晚会上听您说,想在温家老宅旧址建社区医院?”
张司长的目光在她颈间珍珠上顿了顿。
那串珠子他认得,是温老夫人最宝贝的嫁妆。
“温小姐对祖产倒是看得开。”
“温家的产业,本就该回馈社会。”温梨初从手包里取出丝绒小盒,“听说您爱喝桂花酿,我让人从苏州老字号带了两坛——”
“温小姐有心了。”张司长刚要接,身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裴言澈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看见那个端着甜点托盘的侍者,右手小指不自然地弯曲着——和张司长如出一辙的习惯性动作。
更关键的是,对方的鞋尖正对着温梨初的后心。
“小心!”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
温梨初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被带得转了个圈,后背贴上裴言澈的胸膛。
下一秒,一柄餐刀擦着她耳际飞过,钉进身后的水晶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保护目标!”裴言澈低喝一声,将温梨初推进旁边的服务通道。
他转身时,墨镜已经摔在地上,眼底是淬了冰的冷。
三个侍者模样的人从不同方向围过来,袖口露出半截黑枪。
温梨初退到墙角,手包滑落在地。
她摸出胸针暗格里的便签,对着应急灯照出隐写的字迹——上面除了张司长儿子的赌债,还有一行小字:注意侍者右手小指。
原来如此。
她将便签塞进消防栓缝隙,抬头正看见裴言澈抓住一人手腕,反折的关节发出咔嗒声。
另一个人的枪已经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的太阳穴。
“初初!”
裴言澈的吼声里带着破音。
他踢飞脚边的椅子砸向持枪者,自己却被第三个人的匕首划开手臂。
鲜血浸透白衬衫,在黑色西装上晕开刺目的红。
温梨初的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她摸出包里的防狼喷雾,对着最近的袭击者眼睛就是一喷。
那人惨叫着捂眼,她趁机抓起脚边的灭火器,砸向还在纠缠裴言澈的最后一人。
“咔。”
金属撞击声与警笛声同时响起。
李昊天带着特工从宴会厅正门冲进来时,正看见裴言澈压着最后一个袭击者,温梨初蹲在地上给他包扎手臂,珍珠项链散了一半,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情报拿到了?”李昊天踢开脚边的餐刀。
温梨初扯下自己的丝巾,系住裴言澈的伤口。
鲜血很快浸透真丝,在她手背上染出红印:“消防栓里的便签,张司长儿子的赌债记录。”她抬头看向还在发抖的张司长,“加上刚才的刺杀,足够让他说真话了。”
裴言澈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全是汗,却烫得惊人:“先去医院。”
“回家。”温梨初替他整理好西装领口,“我要看看,是谁等不及到我们房间翻东西了。”
深夜十一点,裴言澈的车停在公寓楼下。
温梨初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陌生的檀香味。
玄关的花瓶被移动过两厘米,沙发上的靠枕叠得太整齐——那是她今早故意弄乱的。
裴言澈的手指搭在她腰上,将她护在身后。
他打开客厅灯,目光扫过茶几上的咖啡杯。
杯底有半圈水痕,位置和他出门前留在杯垫上的印记错开了三毫米。
“初初。”他声音低得像根弦,“去卧室看看首饰盒。”
温梨初踩着碎钻拖鞋走进去。
衣柜门虚掩着,她明明记得出门前是扣好的。
拉开抽屉,奶奶留下的翡翠镯子还在,可压在底下的日记本——
她的呼吸顿住。
日记本的书脊被人重新粘过,胶水的味道混着檀香味,刺得她鼻尖发酸。
客厅传来裴言澈的脚步声。
他站在门口,衬衫上的血渍已经凝结成暗褐色:“有人来过。”
温梨初合上抽屉。
她摸出颈间的珍珠项链,最下面那颗珠子是空心的,里面存着今晚微型耳麦录下的所有对话。
“没关系。”她转身对裴言澈笑,眼尾的泪痣在暖光下发亮,“他们越急,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
裴言澈走过来,将她圈进怀里。
他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疼,可怀里的温度比任何止痛药都有效。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见茶几上未被完全抹掉的鞋印——是四十一码的男士皮鞋,鞋底有特殊的防滑纹。
“明天让韩助理查这个鞋印。”温梨初贴着他胸口说。
裴言澈低头吻她发顶:“好。”
他的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的枪套。
那把定制的勃朗宁,自从和温梨初重逢后,就再没离开过他身边。
而此刻,在他们看不见的衣柜顶层,一个微型摄像头的红灯正缓缓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