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妇人畏畏缩缩地跟在连竺身后,
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浑浊的眼眸尽显被生活折磨的沧桑,一看便是吃过苦头之人。
见着陆言卿,那妇人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彩霞,拜见县君。”
粗粝刺耳的声线如同被粗砂摩擦,气音嘶哑。
听着嗓子像是被药物毁过,
京都府邸中,有部分人为了防止出府的仆人泄露家中情况,会找人专门配烧毁嗓子的药物给仆人灌下,
陆言卿蹙眉,
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未等她问,名叫彩霞的妇人便已经开口解释:“奴婢原是萧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
“你是母亲的丫鬟?”
听到母亲的名号,陆言卿坐直了身体,红唇紧抿,一句接一句地质问:“母亲性格大方,从不会苛待下人,即便是下人做了错事,也顶多是发卖,绝不会下狠手将人毒哑,你当初究竟怎么出地府,又为何会落到这种地步!”
“奴婢这嗓子确实不是萧夫人做的,是如今的继夫人虞氏下的手。”
彩霞说话费劲,说几个字就得喘上好几口气,
“说来惭愧,十六年前,虞氏找到奴婢,将奴婢安插进萧夫人院中,里应外合协助换子一事,她许诺事成之后会求侯爷将奴婢抬为姨娘。”
听到彩霞参与换子一事,还是里应外合的帮凶后,陆言卿失态起身,凌厉的目光紧紧盯着彩霞,几乎要将她洞穿:
“继续说,你做了什么。”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声线骇人,
彩霞吓得缩了缩脖子,揪着手指瑟缩道:“县君!我只是帮着虞氏将收买好的稳婆送到夫人面前而已,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过。”
“呵!”
陆言卿冷笑出声,再也忍不住心中恨意,抬脚踹向彩霞心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的只是,引狼入室,害了我的亲妹妹,你竟然还觉得自己很无辜。”
“我都是被逼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彩霞被踹得直不起身,后退着要逃,刚有动作便被连翘踩住肩膀压跪在原地,
连翘冷呵:“县君问你就答,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全说出来,否则我将你送回诏狱。”
听到诏狱二字,彩霞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身子也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不要将我送回去!”
诏狱中的所见所闻在眼前浮现,彩霞骇得干呕,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分外狼狈。
让人胆寒的刑具,碎肉,断肢,乌黑发稠的血泊,如恶鬼般的嘶吼呐喊......
那鬼地方简直是地狱!
她再也不想踏足半步!
彩霞哭得凄惨,爬到陆言卿面前,扯着陆言卿裙摆讨饶:“县君救救我!二姑娘没死!我知道她被谁带走了!”
见陆言卿冷冷盯着她,一副怀疑的模样,彩霞吓得话语颠倒:“她被带走了!活的!我亲眼看到的!虞氏难产,她身边的嬷嬷来不及盯着,孩子被稳婆抱走了。”
“你如何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为了逃避拷问编出来的瞎话,”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形成月牙状血痕,陆言卿蹲下身,同彩霞平视,
“稳婆将我妹妹抱去了哪里?你替虞灵引荐稳婆给我母亲,那人定是你认识的,彩霞,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
彩霞嘴唇颤抖,不再隐瞒:“虞氏身边的人命我和张婆子将孩子直接溺死,我怕虞氏翻脸不认人,怂恿着张婆子留下孩子作为要挟的把柄,可她似乎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早暗中带了迷药和挎包。”
“换完孩子后,张婆子将您的妹妹迷晕放进挎包带出了侯府,说是要藏在自家屋里。”
她摸着喉咙,言语激愤:
“后来,虞氏果然翻脸,让人将我骗出府想勒死我。我假装死了,趁那人松懈时挣脱逃离。”
“到张婆子家时,她家已经被烧毁,人也不见踪影。”
陆言卿心情随着彩霞话语起起落落,听到张婆子家中被烧,人也无影无踪,她嘴唇泛白:“然后呢......你怎么确定张婆子和我妹妹还活着。”
“张婆子爱财,我找了她藏钱的地方,里面是空的。她定是提前得了消息,偷偷跑了。”
彩霞本想卷着张婆子的银钱跑路,不成想掏了个空,
“县君,我都说完了......”
陆言卿沉浸在思绪中不说话,彩霞讪讪看向连翘:“姑娘,我都说完了,可以走了吧。”
“急什么。”
彩霞是现成的人证,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陆言卿冷冷瞥了眼彩霞,望着连翘,眼底隐隐发红:“贺锦书可有说人如何处置?”
“大人说全凭县君做主。”
连翘扶着腰侧佩剑,忽地单膝下跪:“属下连翘,见过主子。”
连竺也跟着躬身行礼:“属下连竺,见过主子。”
同初见时的敷衍轻慢不同,连翘连竺这次的行礼暗含恭敬。
陆言卿眼神暗了暗:“贺锦书将你们给我了?”
“是!属下及手下坎队弟兄任凭县君调遣。”
连翘取出一枚玄铁令牌双手呈给陆言卿:“贺大人让属下将这枚令牌带给您,作为信物。”
玄铁令牌入手沉重,
令牌正面钟馗面容威严凌然正气,反面阎罗像怒目而视,尽显凶煞。
有意思,
陆言卿挑眉,眼底露出几分兴味,
“他还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的吗?”
“有,大人让您按兵不动,莫要急着将此事捅出去。”连翘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大人命人查了下张婆子,发现这婆子出现和离开都有些蹊跷,已经让人继续追查下去,未免打草惊蛇,还请县君忍一忍。”
陆言卿愣了愣,
调换妹妹和陆言姝一事,除了虞灵外,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那人浑水摸鱼安排张婆子带走妹妹,又是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