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要在这段断空的剧情里替了她的位置。
这是一个完全出乎池归月意料的消息。
她多年的习惯让她下意识要把这个当做bug记下准备后续反馈。
不对。
态度端正起来的池归月越想越奇怪。
杜若身为一谷之主，不可能自己宗门自己管这种简单的原则也不知道。
她池归月作为玄天宗长老，不去也只能找玄天宗的人替。
哪里轮的到他一个其他宗门的家伙？
还是一宗之主。
就算抛开什么人情世故，让杜若可以替她去，他也不想想他自己是什么身份？
一个医修。
一个纯种的医修。
而她是剑修。
剑修去边境轮值干什么？
当然是去杀邪祟镇边线。
现在一个纯种医修自告奋勇要顶她的班？
残梦谷的医圣去边境杀魔物？
他拿什么杀？
拿他的名气杀吗？！
池归月记得那人身体可没安筠那姑娘一半强健。
纯种医修主打一个不碰武器，最多用几把毒药。
就算是毒药也得配暗器才有更大的伤害性。
而纯种医修，心地善良，钻研医术。
伤人？
有违医德！
这个品种的医修由于极低的战力和别具一格的稀有性，大家都恨不得给配个四个五个人保护的，怎么可能放去边境那种凶险的地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怀远看着这些年完全不和外界接触的师妹，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那残梦谷谷主对他这个师妹什么心思，说句难听的，整个修仙界认识他俩的都看得出来。
修仙者也是人，且只有玄天宗和一些散修崇尚无情道。
顾怀远对这人不太满意。
不，是非常不满意。
要不是这人确实悬壶济世，他能直接给人挂脸。
就算对方是名满天下的医圣，救过无数苍生，顾怀远实在是看不起他在感情上的做派。
明明知道归月师妹她修无情道最忌道心动摇，却还是招摇地把这份本就没有结果的感情表现出来。
颇有些逼人就范的意思。
若归月师妹的名声不是现在这样和对面不相上下，对方的做法不知要给师妹惹出多少祸端来。
不，已经惹出祸端了。
顾怀远想起一些流言蜚语，心下感到一阵烦躁。
下次对方来寻求护送的时候找个机会敲他们一笔吧，敲来给师妹的峰头修个鹿圈让她玩玩。
就当是赔偿了，
顾怀远没在自家师妹表现出半分不满来。
师妹本来就不知道此事，那他为什么要主动提起添堵？
他现在能处理那个没点规矩的小子。
顾怀远开口：“也许只是客套话，反正师兄我当场给他驳了回去。”
池归月完全不相信这份说辞：“如果这是客套话，那他未免也太不看场合。”
一个宗门的统领者能这么不带脑子说话？
备用系统不知道提取了什么关键词，“唰”地一下为池归月展示起剧情主线的一些节点描述。
只看了一眼就看见自家几个徒弟大名的池归月：......
她怎么忘了，这世界不是正常世界。
不带脑子，似乎也是常态。
池归月皱皱眉头。
没脑子到这份上，难道是玩家的什么隐藏剧情吗？
顾怀远摸摸胡子，对池归月的刻薄评价作沉默赞成反应。
那家伙不看场合说话也不是一次两次，其他宗门碍于要找残梦谷调去药修医修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刻薄些无事，医术够硬能让很多人闭嘴。
不过他们玄天宗的月见长老可是更嘴更加刻薄剑术更硬的存在！
哼，别以为自己有两分姿色就想祸害人家师妹。
也不知道那人哪里来的自信，还不如他本来的样貌呢。
“师兄会将这些处理好的，你不必担心。排班一事已经有了安排，你只管待在你的峰上养你那几个崽子。”
他们玄天宗长老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哼，还是心思不正的外人！
“只不过......”
已经在这个世界活过三档的池归月心领神会地一点头：“那位既然替我去了，对方本来的任务我会全部替对方完成的。”
“退休的长老也没什么要事，后续我会让明曜拿给你。”
“好。”
空气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顾怀远试探性开口：“说起来，师妹见过那个残梦谷谷主吗？”
池归月眉毛微挑，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奇怪。
她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来着。
残梦谷谷主吗？
“当然，师兄忘了吗？我们第一次参加修仙大会的时候，安筠那丫头和残梦谷的弟子争论，我们去领她回来的时候对面来领人的就是这个人。”
池归月很少关心除了剧情以外的存在。
只是那青年的模样过于惊人，以至于她把这个不重要的Npc记住了。
来领师弟的青年明明是个医修，脸色却是带着病态的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青乌，黑发松松的挽成辫子垂在肩膀一侧，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那个时候的池归月忙着按着叫嚣着要把对面医修揍一顿来解对方说她是不入流的药修的气的安筠，没太注意顾怀远与对方说了什么，只觉得有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对此并不在意。
作为玄天宗的拥有“未知灵根”的天才型弟子，她经常收到不同的目光。
那些带着欣赏的、好奇的、怀疑的......
还有那些想取她性命的目光。
后者的头颅大都无声无息地落下，带着来不及转换为惊恐的阴毒的目光咕噜噜地滚到她的脚边。
最后被系统嫌弃地踢飞。
那道视线存在感虽强，却也没什么过于强烈的负面情绪。
池归月拎着张牙舞爪的安筠，把那道视线抛在脑后。
不过她挺好奇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医修的。
可惜安筠这小姑娘实在是精力旺盛，她没空去看那人长几个眼睛几个鼻子。
直到走的时候池归月才有功夫分神瞥一眼对面的那位传说中医术了得的青年，却发现对方是那道视线的主人。
问题来了，她认识他吗？
一脸病容的青年对上池归月的视线，嘴角弧度愈发大，拢了拢披着的外衣押着自家同门向她手上拎着的安筠走来。
“这位师妹，实在是抱歉。”
池归月目不转睛地看着来人的脸。
太奇怪了。
这个人看起来完全没有问题，但他的灵魂给她的感觉却是表面完好内里碎裂的瓷人。
这脸色也太差了吧......
池归月怀疑把那个时候的杜若和她镯子里躺板板的池月寻放在一起，池月寻都能硬生生衬出几分血色来。
这样算来，她也就和他一面之缘，往后的岁月里沟通不超过五句。
他为何要替她去边境？
没想到自家师妹这么久远的破事都记得的顾怀远心中警铃大作，按着桌子往池归月的方向探身：“那你对他什么看法？”
池归月回忆了一下对方本人和在剧情里的戏份，心想：他看起来和死了妻子的鳏夫似的。
那个半扎垂辫的发型，那个忧郁的眼神......
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是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还是有过一段半路夭折的感情？
她不太敢把这个比喻讲给顾怀远听。
这算不算背后造人家谣？
那还是太无耻了。
“挺好。”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道出了她所有的未尽之言。
顾怀远：......
罢了罢了，他在想什么呢？
池归月看着顾怀远庆幸的表情，笑了声：“师兄是觉得他对我有些不该有的心思？”
顾怀远：......
顾怀远再次警惕起来。
“你何时变得这么敏锐？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细的？”
池归月摊手。
她走过的世界里十个里九个玩家会谈恋爱，甚至不是一段恋爱是批发式攻略。
她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
“师兄，你拿出半分和旁人谈判的骗人气势来都不会被我戳穿的这么快。”
顾怀远的那点心思几乎都要写在他的脸上。
不对，备用系统已经把［十分担心师妹早恋］的标签打在了他的头顶。
池归月实在想不出顾怀远是怎么产生这样的担心的。
顺便一提，她这个年纪算早恋么？
滤镜太厚了吧顾怀远！
“师兄，你应当知道无情道不是每个人都能修的。”
入门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要经历试炼幻境，直面自己内心最压抑的欲望才能窥见天机。
“师兄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自己的道吗？”
顾怀远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是啊，那师兄在担忧什么呢？”
顾怀远摇了摇头：“师妹，有一些人心就是脏的。让抛弃七情六欲的人掉落神坛放弃苍生只看一人的家伙从古至今一直都有，这也是魔修更喜欢对修无情道的剑修下手的原因。”
他不是不相信残梦谷谷主的人品，可耐不住人心叵测。
谁能确定那人还是“残梦谷谷主”呢？
真正身份是“首席测试者”的池归月嗤笑一声：“恶趣味。”
杜若的心上人绝不是她。
若是她的话，系统早就在她耳边叽叽歪歪个不停了。
根据“作者”的恶趣味，说不定那个心上人是“玩家”呢？
“是啊，恶趣味。”
顾怀远闭了闭眼，跟着扯了个笑。
已经到门口的池归月回身看着他，点评：“笑的比哭还难看。”
“只是突然想起当初我们被选入宗门长老继承人候选人发的誓言。”
那些“飞升”了的前辈，真的是因为护苍生有功圆满飞升了吗？
明明前几日还在教他怎么当好一个领袖的前掌门，怎么会在带着人下山后传人带回他已经飞升的消息了呢？
顾怀远轻声道：“明明现在天下还算安定，不知为何总感觉哪一天会见不到师妹了。”
池归月：......
他随即笑道：“不过我的占卜推演一向差劲，直觉都是反的吧。”
池归月心虚目移。
不，顾师兄你的直觉准的可怕。
如果你是在她想回档时候的产生这种感觉的话就更准了。
“那就把每一次见面当做最后一次见面？”
顾怀远扶额：“你的安慰水平还是那么差。”
回应他的是空荡荡的大厅和长得好了一些的角落里的盆栽。
池归月不敢再和顾怀远待下去，生怕他碎碎念碎碎念着把她的家底猜的一干二净，在对方无语的时候紧急发动传送传到了外头。
“真是可怕的直觉......占卜学的差完全是因为不讨星宿们的喜欢吧？”
附近树丛微动，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突然冒了出来。
“月见长老！好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