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田站在父亲的书房里,窗外的梧桐树影斜斜地投在青砖地上,斑驳的光影映着他略显局促的神情。八十岁的王老坐在太师椅上,腰背挺直,浑浊的双眼此刻却锐利如刀,直直地盯着自己的长子。
“让福伯回老家养老吧。”王老的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王福田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福伯在王家待了四十多年,从父亲年轻时就跟随左右,如今却因为老三媳妇的一句话,把王泽两口子挡在门外,导致现在王家上下尴尬无比。更麻烦的是,福伯的儿子和孙子最近接连出事,全被抓了进去,这时候赶人走,外人会怎么看王家?
“爸……”王福田斟酌着词句,“福伯毕竟跟了您这么多年,现在他家里出了事,我们要是这时候让他走,外面会不会觉得我们王家……薄情寡义?”
王老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
“薄情寡义?”他缓缓摇头,“福田啊,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事情的轻重。”
他想起前几日与首长的私下谈话。那位大人物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你们家那个王泽,在保城搞得不错啊。”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王老心头一震。
保城,那是王泽的地盘。一个曾经被王家视如弃子的透明人物,虽然也是王老嫡孙,可是家族为了团结郑家,不管不顾,任老三媳妇和王越及郑家人打压。如今却成了首长口中“搞得不错”的人物。更让他心惊的是,首长话里话外暗示,等保城的全面建设规划完成,王泽极有可能直接调任黑省,主政一方!
王老的手指微微颤抖。王泽才二十六岁啊!二十七岁就可能执掌一省,这是什么概念?
他抬眼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王福田,五十多岁,部委副职,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已经到顶,再无寸进的可能。而王家倾尽全力培养的小儿子,四十多岁的副市长,在地方上磕磕绊绊,始终卡在副厅,难有突破。至于王福田引以为傲的长子,三十四五岁,刚提了正处,在普通人眼里已是人中龙凤,但在王家这样的家族里,远远不够看。
而王泽呢?
没靠王家一分资源,硬生生从基层爬上来,如今竟成了高层眼中的明日之星!
“福田。”王老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吗?王泽,才是王家未来的希望!”
王福田喉头滚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当然知道父亲的意思,可心里终究有些不甘。他这些年一直把资源倾斜给自己的儿子,指望着他能扛起王家的大旗,可现在,父亲却要让他放弃这一切,去捧一个曾经是家族的弃子?
“爸,我知道王泽现在势头很好,可……”
“可什么?”王老猛地一拍桌子,“你是不是还想着让你儿子接班?”
王福田被戳中心事,脸色微变。
王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缓缓说道:“福田,你是长子,要有大局观。王家现在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内斗,不是争权,而是一个能真正带领王家走向更高处的领军人物!”
“王泽,就是那个人!”
王福田沉默了。他知道父亲说的没错,可情感上,他仍旧难以接受。
“还有,老三媳妇和王越的事,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王老冷冷道。
王福田心头一跳。
王越,老三的儿子,仗着王家和郑家的背景,心胸狭窄、横行霸道,甚至联合郑家突破底线去坑害王泽。老三媳妇直接让福伯把王泽夫妇拦在门外,摆明了是要羞辱他们。
“我……我知道一些。”王福田低声道。
“知道,却不管不问?”王老的眼神越发锐利,“福田,你是王家的家主,却纵容他们胡作非为!你以为旁观就没事了?错!旁观,就是默许!”
王福田被训得抬不起头。
“现在,王家必须拿出态度。”王老一字一顿地说道,“让王泽看到我们的诚意,让他愿意回归王家!”
王福田咬了咬牙,终于点头:“爸,我明白了。”
王老这才稍稍缓和了神色,缓缓靠回椅背,目光望向窗外。
“福田,记住,王家要想再进一步,就必须放下那些无谓的争斗。王泽,就是我们的未来。”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里,映出一片金红。
王福田知道,从今天起,王家的格局,要彻底改变了。
相同的一幕也出现在首长嫡系,任主任家里,只不过是任主任在帮小儿子分析当前的时局。
书房里,任主任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办公桌,节奏如同他脑海中运转的思绪。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在深色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小儿子任小川,这个他最得意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一个目光锐利的青年。
\"小川,你那个准岳父何书记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任主任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带着多年官场历练出的从容。
任小川微微前倾身体,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口整齐地挽到小臂处,露出结实的手腕。\"爸,何叔的意思很明确,让我这两个月就和雨燕完婚,然后年底前带队去香港,与美国商人洽谈导航技术引进的事。\"
任主任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起身走向书柜旁的茶具,动作优雅地开始泡茶。\"不仅如此,他还让你知会我,同时在上层使力,确保明年底你能接替王泽的保城市市长位置。\"
茶水注入杯中,升腾起袅袅热气。任小川接过父亲递来的茶杯,茶香在鼻尖萦绕。他轻啜一口,眉头微蹙。\"爸,我一直想问,何叔为什么对我如此栽培?几次安排我去香港获取汽车发动机技术,现在又是导航技术。这些可都是境外对我国严密封锁的核心技术啊。\"
任主任坐回椅子上,双手捧着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泼天的大功,不是吗?\"他意味深长地说,\"你以为这些技术真是你凭本事拿回来的?\"
任小川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滑动,眼神闪烁。\"我早有所觉。那些香港商人见到我时的态度太过热络,谈判过程顺利得不像话。现在想来,恐怕是何叔早已铺好了路,只是把功劳给了我。\"
\"正是如此。\"任主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何大清这是在给你积累政治资本。没有这些实打实的政绩,就算有我支持,你想接王泽的位置也是痴人说梦。\"
提到王泽,任小川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爸,王泽明年才才二十七岁比我还小一岁,保城市在他手里发展得风生水起。就算年底他能提职,可我任职时间这么短,从一个常务副市长直接跳到最发达的市,市长位置...\"他摇摇头,\"就算有您和何叔在背后推动,恐怕也难如登天。\"
任主任忽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太多官场智慧。\"这就是你准岳父高明之处了。\"他站起身,走向窗前,背对着儿子,\"你以为王泽会一直在保市待下去?\"
任小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任主任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你知道保市近四年来,连续三年将财政收入的2\/3上缴中央,为全国输血的事吗?\"
\"当然知道,这事在系统内传为美谈。\"任小川点头,\"保市发展速度丝毫未减,王泽确实有两把刷子。\"
\"正因如此,顶层几位首长对王泽心里是有愧的。\"任主任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而那小子却心无旁骛,一心扑在工作上,这让首长们更加欣赏他。\"
任小川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所以...首长们准备怎么安排王泽?\"
任主任走回座位,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几不可闻:\"黑省。\"
\"黑省?\"任小川惊讶地睁大眼睛,\"那可是工业大省,担负着为全国输血的重任啊!\"
\"正是。\"任主任点点头,\"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上次首长与何大清谈话时,何大清对黑省可能出现问题的分析让首长心惊肉跳。我在场听着,也不得不为何大清的远见卓识感到震惊。\"
任小川放下茶杯,全神贯注地听着。窗外的天色渐暗,书房里的灯光将父子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何大清指出,黑省长期依赖矿业、农业、水产等资源开发,最终会导致资源枯竭、生态退化。\"任主任的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他说,长此以往,黑省就会像被抽干血的病人,经济倒退将难以挽回。\"
任小川倒吸一口冷气,\"这观点确实一针见血。\"
\"不仅如此,\"任主任继续道,\"何大清还提出了一套完整的解决方案——可持续发展经济,社会环境三维协调发展。他讲的那些新概念,什么生态足迹、循环经济、绿色Gdp、产业替代链延伸...\"任主任苦笑一声,\"我这个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人,有一半词汇都听不懂。\"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任小川的目光落在父亲书桌上那个相框上——那是去年全家福,何大清和何雨燕也站在其中,看起来就像一家人。
\"所以,\"任小川缓缓开口,\"顶层领导想调王泽去黑省,不仅是因为对他工作的认可和补偿,更因为...\"
\"更因为他是何大清的女婿。\"任主任接过话头,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王泽能在何大清的指导下,更好地贯彻那些先进理念,实现黑省经济的转型。\"
任小川恍然大悟,\"而王泽一走,保市就需要一个既懂何大清发展思路,又能得到何大清支持的人来接替...\"
\"正是你。\"任主任满意地看着儿子,\"如果你成了何大清的女婿,加上家里的推动,还有那些'取得'关键技术的功劳,接替王泽就顺理成章了。顶层也会放心,毕竟有何大清在背后,保城市的发展就不会出问题。\"
任小川靠在椅背上,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忽然笑了,\"何叔这盘棋下得真大啊,从技术引进到人事安排,环环相扣。\"
\"要不怎么说他是'智囊'呢。\"任主任也笑了,\"首长私下常说,何大清的眼睛能看到十年后的中国。\"
夜色已深,书房里的座钟敲响了十下。任小川忽然想起什么,表情变得有些犹豫。\"爸,还有个问题...雨燕到年底才满18岁...\"
任主任挥挥手,仿佛在赶走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改个年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他站起身,示意谈话结束,\"明天我就带你去何家提亲,这个月底前把婚事办了。\"
任小川也跟着站起来,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他想起何雨燕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想起她每次见到自己时羞涩的笑容。这场婚姻始于政治考量,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对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孩确实有着真挚的感情。
\"爸,\"走到门口时,任小川忽然转身,\"谢谢您。\"
任主任拍拍儿子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去吧,,好好准备。明天开始,你就是何家的女婿了,肩上的担子会更重。\"
任小川点点头,转身走出书房。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他即将踏上的仕途,漫长而充满未知。但他知道,有何大清这样的岳父指点,有父亲在背后支持,这条路,他会走得比任何人都稳。
而在书房的暗处,任主任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老何啊,明天我带小川过去...\"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又藏着深不可测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