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颜又看向皇后娘娘,见她眸子里的柔色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其实,她一直很好奇,皇后娘娘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他们温家驻守河西关,掌握河西四郡八万大军,向来不站队,和几位皇子都刻意保持距离,和太子更没什么交情。
除了他四哥曾是太子伴读,但是,他四哥身子骨弱,十次课得有七次告假。
不知道皇后娘娘对她的怜惜从何而起?
每次她进宫问安,其他娘娘都爱答不理的,只有皇后娘娘会宣她过去,细细说上好一会子话。
走的时候,还赏赐各种礼物,真的很喜欢她。
思至此,温初颜温婉一笑,乖顺有礼,“皇后娘娘,请用茶。”
皇后笑着接过,轻轻抿了一口,将茶盏放在宫女手中的茶盘上,又细细看温初颜,“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快啊。”
旁边的容妃娘娘说:“温家满门武将,军功无数,真想不到还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回娘娘的话,我自小在云隐山学艺,去年才回来。”
“原来如此。”容妃点头。
皇后笑道:“她幼时到宫里来过,那个时候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吧。”
温初颜笑着点头,听到上首的贤妃说,“云隐山,那可是个传奇的地方。”
贤妃眉眼里晕开笑意,“本宫只在书中看到过,你一个世家贵女,如何会在那鱼龙混杂的地方呢?!”
贤妃是五皇子萧怀瑾的母妃,深受仁宗帝宠爱,只是这话问的实在突兀。
似乎和上一世一样,上一世贤妃也不待见她。
“娘娘也喜欢看话本子啊?”
温初颜问的纯真无邪,一脸无辜样,把容妃都看乐了,拿着手帕掩住唇角。
贤妃出身不高,刚入宫时闹出不少笑话,最怕别人说她做的事上不了台面,比如,看话本子。
看着容妃笑,贤妃冷哼一声,不冷不热的道,“什么话本子,本宫问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学艺啊。”
“学艺?”贤妃冷笑,“学些什么?琴棋书画吗?”
温初颜也笑,笑的眉眼粲然如春晖,“也没学什么,不过是些上阵杀敌的本事!”
“上阵杀敌?女孩子家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何况你还是世家贵女。”
温初颜收了笑颜,正色道:“定国公府世代忠良,不分儿郎女子。”
“说的好!”容妃大赞。
“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吧,本宫也没见过他们温家有女人上战场!”
“贤妃此言差矣,不是上战场才是忠良。”
“容妃说的对,既如此,为何还要让女子学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鲜血淋漓的,真是吓人。”
贤妃说着握住帕子捂着心口,眉心微微蹙起,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容妃冷哼,“妹妹收起这副样子吧,皇上又不在,做给谁看呢?!”
“你!皇后娘娘!”贤妃看向皇后。
皇后摆摆手,“好了,好了,听初颜说吧。”
贤妃甩脸子看温初颜,“你说,都学了些什么?!”
温初颜扬眉,“杀人!”
贤妃脸色变了变,张口呵斥,“胡说!”
温初颜眨巴下眼睛,“各位娘娘要不要看看?我现场表演个。”
“不不不。”娘娘们惨白着脸,求救似的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丢给温初颜一记眼神,笑说:“还是这般顽皮,怪不得杉。”
她忽的顿住话头,摇头苦笑,眼里又是那种疼惜之色,和上一世如出一辙。
只是,她的眼神非常幽远,好像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其他什么人。
好不容易挨到时辰,一走出宫门,温初颜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宫墙内就是一方大戏台,生旦净末丑,人人都有自己的角色。
上一世,她就在被这宫墙圈禁了整整三年,直到死都没有出去。
温初颜走到宫门口,想等爹爹出来。
可是,爹爹没等来,却等来了萧熠,真是晦气。
他还穿着昨日的大红喜服,只是皱巴巴的,头发凌乱不堪,像只斗败的大公鸡。
温初颜笑眯眯的向他福了福身子,“见过王爷,我已经为皇后和娘娘们敬过茶了。”
萧熠一步步走过来,面上寒意森森。
温初颜笑容不变,“王爷,是要和我一起回府吗?”
“温初颜,父皇已经下旨,让如月明日进门。”
他的视线在温初颜身上扫了一圈,“本殿下在此警告你,你要善待如月,不要耍什么手段!她心地纯善,你若是动她,本殿下定不饶你!”
温初颜腹诽,怎么自称殿下了?难道亲王的封号被褫夺了?活该!
“如月?就是王爷心仪的那个姑娘吗?恭喜王爷娶得意中人,王爷放心,我定会善待她!”
温初颜字字掷地有声。
萧熠盯着她的脸看,一动也不动,似乎在撺掇她话里的诚意。
温初颜怕他不信,又加了一把火,“我这就回府,为王爷的心上人收拾院子。”
她提起裙琚作势要走,又恍然大悟般微微蹙起秀丽的眉头。
“我倒是忘了,王爷喜欢的人定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姑娘,不知她是否愿意做王爷的妾室呢?”
“这个不劳你操心,我与她两情相悦,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她定不会在意什么名分!”
“虽说王爷的心上人不会在意名分,但是,王爷也不会委屈心悦之人吧?”
“不如,由妾身向皇上请旨,将王爷的心上人抬为平妻,我和她不分大小尊卑,王爷看如何?”
温初颜盯着萧熠的眼睛,只要他点头,她不介意再向皇上那边添一把火!
萧熠思索片刻,淡淡的道:“暂时不用!”
萧熠甩袖离开,步子虚浮,腰也没那么挺拔了,估计昨晚的私会和今天的早朝都消耗蛮大的。
萧熠前脚刚走,后脚定国公就出来了,走的脚步生风,花白的头发在冷风中飘着,额头通红,还有一个鼓包。
看着那苍劲而又老迈的身影,温初颜几乎要痛哭出声。
这是她的父亲啊,待她如珍似宝的父亲。
上一世,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这一世,她定要好好护他周全。
“爹爹”温初颜跑过去。
这一声爹爹,叫的定国公差点滴下泪来。
他的夫人一连生了五个儿子,第四胎是双生子,只活了一个。
三年后,夫人在幼子夭折那日又产下一女。
他和夫人都觉得,是早夭那一子又托生成女儿到温家来了。
何况,他们一直都想要个女儿。
所以,他们将这个女儿养的是金尊玉贵,像眼珠子一般疼着,哪曾受过半分委屈。
没想到这刚嫁人,就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哪怕磕破了脑袋,也要争个公道说法。
终究是他这个爹爹不中用,他就算磕破脑袋,也没能让皇帝下旨和离。
君君臣臣,他如何去争呢?!
若不是皇上赐婚,他定不会将独女嫁于萧熠,哪怕他是皇子的身份,也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
萧六子真是瞎了狗眼,勾搭沈巍的女儿,做出那般伤风败俗的腌臜事!
定国公越想越气,握住女儿的手,“走,跟爹爹回家!”
“爹。”
温初颜看向前面不远处,视线里温初聚从轿子中出来,一身暗青色布衣,立于初秋的天地间,宛如一片瘦弱的孤叶。
他不时捂嘴咳嗽两声,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从树枝上飘落下来。
温初颜眼眶一红,想前世,她和父兄都死了,赫赫一个温家,只剩下体弱多病的四哥哥。
孤苦伶仃的他,不知道如何熬过那一年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