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碎雪掠过山谷，林无锋望着血煞宗主消失的方向，喉间腥甜翻涌。
苏月的指尖还按在他腕间，灵力如温溪般渗入他经脉，却压不住体内翻涌的暗伤——方才那记血煞蚀骨咒，几乎要将他丹田灼穿。
\"无锋，你伤得太重了。\"苏月的声音里裹着冰碴子，她素来清冷的眉眼此刻皱成一团，\"白前辈的续脉丹被血煞之气腐蚀了半数，剩下的...\"
\"够了。\"林无锋打断她，单手撑着轮回镜站起。
他的玄色道袍浸透冷汗，在风里猎猎作响，\"那老东西不会给我们三天时间。\"
话音未落，山谷上方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淡去的血月虚影骤然凝实，月光如血，将整片天空染成妖异的赤红色。
血月中心裂开一道缝隙，无数血色光链从中垂落，在谷口处交织成一座巨大的阵图——正是血煞宗压箱底的血煞困仙阵！
\"小心！\"天女星的惊喝划破空气。
第一波攻击来得比闪电还快。
血阵中迸射出万千道血红色光线，细如牛毛却锐若精钢，擦着林无锋的耳畔钉入身后巨石，瞬间将三人合抱的岩石炸成齑粉。
联盟众人慌忙躲避，却仍有数十人被光线擦中：有个青年修士的左臂被齐肩削断，鲜血喷溅；一位老妇的道袍被烧出焦黑窟窿，皮肤滋滋冒着青烟；最惨的是个少年，光线直接穿透他的胸口，他圆睁着眼睛栽倒在地，手中还紧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炊饼。
林无锋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见过血煞宗的狠辣，但从没想过对方会对普通修士下死手——这些人里，有一半是被他从血煞屠村现场救出来的幸存者，此刻却要为他的\"天命\"陪葬。
\"结三才阵！\"他嘶吼着挥出轮回镜，镜面流转的银光凝成屏障，替身侧的苏月和几个重伤修士挡住一波攻击。
可血煞阵的攻势如潮水般连绵不绝，银光屏障上很快出现蛛网状裂纹，\"苏月，带伤员退到山谷深处！天女星，你去引开左侧的血线！\"
\"林无锋！\"
一道沙哑的女声穿透血雨。
林无锋转头，只见红衣女使正扶着一位银发老妇从人群中走出。
老妇的红衣绣着金线，领口处坠着半枚骨制令牌，正是幽冥教当代大祭司——他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幽冥教每代大祭司都会将本命骨炼入教中骨殿，骨殿在，祭司在；骨殿毁，祭司亡。
\"林小友，你可知这骨殿为何能镇压幽冥鬼气？\"老祭司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她布满皱纹的手抚过腰间的骨链，\"它吞过八百孤魂，受过千年雷劫，连九幽黄泉的怨气都能烧化。\"
红衣女使突然握住母亲的手，她眼尾的朱砂痣被血月映得通红：\"母亲，我们早该这么做的。当年血煞宗屠我幽冥山，是这些凡人冒死替我们收了族人骸骨；如今他们有难，我们岂能缩在骨殿里当缩头乌龟？\"
老祭司笑了，她的笑容让林无锋想起苏月煎药时火候恰好的药香，温暖得不合时宜：\"小怜说得对。林小友，劳你替我们看一眼山后那片野菊——往年这时候该开了。\"
林无锋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剧烈收缩：\"前辈！你们要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老祭司的手指掐出玄奥法诀，骨殿的轮廓在她身后浮现。
那是座由惨白人骨搭成的殿宇，檐角挂着的铜铃无风自响，每一声都震得人魂魄发颤。
红衣女使跟着结印，母女二人的身影渐渐与骨殿融为一体，\"小友，记住了——骨殿自爆，炸的不是石头，是我们母女的本命魂骨。这一爆，能把血煞阵撕开个口子。\"
\"不！\"苏月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牺牲，当年她家族被灭时，也是老管家抱着她跳进冰湖，用血肉替她挡了追兵的刀。
\"闭嘴！\"老祭司突然厉喝，她的银发无风自动，\"小丫头，你当我们是在送死？我们是在活！活成一把刀，活成一道墙，活成让那些欺软怕硬的王八蛋永远不敢再踏足这片土地的碑！\"
骨殿的光芒越来越盛，原本惨白的骨柱泛起金红，像是被鲜血浸透的琥珀。
林无锋突然想起黑袍老者说过的话：\"世间最烈的火，从来不是丹药炉里的三昧，是人心烧起来的业火。\"此刻他终于懂了——老祭司母女眼里的光，比任何法宝都要灼人。
\"退！\"林无锋嘶吼着推开最近的修士，轮回镜爆发出全部威能，将众人往山谷深处卷去。
苏月拽着他的衣袖，灵力不要命地往他体内灌：\"无锋，你伤成这样还硬撑什么？\"
\"撑到她们炸完。\"林无锋咬着牙，嘴角渗出鲜血，\"这是她们的命，我们得接住。\"
地动山摇的轰鸣在耳边炸开。
林无锋被气浪掀飞，撞在岩壁上又重重摔下。
他眼前一片金星，却仍强撑着抬头——原本遮天蔽日的血煞阵被撕开了个巨大的窟窿，赤红色的光雨被气浪冲散，像被风吹乱的红绸。
骨殿的残骸化作万千金芒，每一粒都裹着幽冥鬼火，落在血煞宗修士身上便是一个透明窟窿。
血煞宗主的身影从阵中跌出，他原本华美的血色道袍破了半边，胸口插着半截白骨，脸上却挂着癫狂的笑：\"好！好个同归于尽！幽冥教的老东西，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我？\"
他突然抬手，指尖刺入眉心，一抹更浓的血雾从他体内涌出，\"林无锋，你不是要当救世主吗？我就让你看看，你护的这些蝼蚁，是怎么被我碾成渣的！\"
林无锋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看见老祭司和红衣女使的身影正在消散，红衣女使最后朝他笑了笑，口型分明是\"野菊开了\"；他看见苏月正用上古药典里的针法替伤员止血，发梢沾着血污却仍挺直了脊背；他看见天女星握着短剑站在最前，天师境的威压震得脚下碎石乱跳——原来所谓\"联盟\"，从来不是某个人的独角戏。
血煞宗主的气息突然暴涨。
林无锋瞳孔一缩，他能感觉到对方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崩解，像是要把整座血煞宗的底蕴都烧进这一击里。
山谷的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风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连月光都被染成了黑红色。
\"无锋，他这是要...\"苏月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无锋握紧轮回镜。
镜面上浮现出黑袍老者的虚影，老者的声音带着笑意：\"小友，该试试我教你的轮回天眼了。\"
血煞宗主的双手按在虚空，他的双眼变得通红，像是要把最后一丝理智都烧成灰烬。
林无锋能听见他的嘶吼穿透气浪：\"林无锋！
我要让你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
话音未落，轮回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
林无锋的右眼泛起金纹，在他的视野里，血煞宗主的攻击不再是模糊的光影，而是无数根纠缠的血丝，每一根都连着他身上的破绽。
但此刻的林无锋，却没心思去看什么破绽。
他望着远处摇摇欲坠的联盟众人，望着老祭司母女消散的方向，望着苏月染血的指尖——他突然明白，所谓\"最强天尊\"，从来不是站在山巅俯瞰众生，而是在众生坠落时，成为那截最硬的脊梁。
血煞宗主的攻击即将落下。
林无锋深吸一口气，将轮回镜举过头顶。
镜面的银光与他体内翻涌的灵力共鸣，在头顶凝成一道银色光盾。
这一次，他没有后退半步。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总得有人站出来。
而这一次，站出来的，不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