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那双刚刚恢复些许神采的眼睛,带着浓重的茫然,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雌性。
她的面容有些苍白,却很干净,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沉静。
他努力聚焦,想看清她的模样,喉咙里再次发出嘶哑的气音。
“我叫乐清。”乐清微微俯身,声音放得很轻柔,尽量不惊扰他初醒的脆弱神智。
“乐……清……”
虎啸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在舌尖细细品味,又像是在记忆深处搜寻。
沉默了片刻后,眼中的茫然渐渐退去一些,他再次尝试开口,这一次比刚才流畅了些许,虽然依旧沙哑得厉害,“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乐清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微微一怔。
虎啸的目光转向自己似乎毫无知觉的身体,费力地继续到:“我、昏睡的时候,好像……能感觉到……”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攒力气,又像是在回忆那种模糊的触感,“有……很轻的手,帮我按……身体,很……舒服……”
这话一出,不仅乐清,连旁边的巫医和银虎都愣了一下。
巫医是惊奇于虎啸昏迷中竟还有如此清晰的感知,这预示着恢复的程度很好。
银虎则是目光微动,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乐清。
他自然知道乐清这几天为了防止虎啸肌肉萎缩,时常会帮他按摩,只是没想到……
乐清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耳根都微微发烫。
她确实每天都给虎啸按摩,用的是她以前学过的一些基础推拿手法,希望能刺激他的气血流通,没想到他竟然能感觉到!
在一个刚醒过来的,陌生的雄性面前被点破这种近乎私密的照护,饶是乐清两世为人,也觉得有些窘迫,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别处。
“咳!”巫医适时地干咳一声,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脸上堆满了笑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虎啸,你可不知道,乐清为了救你,可是费了天大的心思!那回生草,就是她冒着危险从山上采回来的,这药膏,也是她琢磨了一整天才配出来的!”
虎啸的目光重新回到乐清身上,眼神深了些,似乎想要表达感激,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只能徒劳地动了动嘴唇。
乐清见状,连忙摆手:“您言重了,巫医大人,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她感觉这里的气氛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变得有些微妙,而且虎啸刚刚清醒,最需要的是静养和家人的陪伴,忙退后一步,转向巫医,“巫医大人,虎啸大人既然醒了,意识也清楚,后续的调理还得您多费心,我就先回去了。”
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反而让虎啸不自在。
然而,她刚想转身,身后就传来了虎啸那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意味的声音。
“乐清……等等……”
乐清脚步一顿,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虎啸的视线紧紧锁着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帮我请……父亲……过来……”
请族长?
乐清巫医,甚至连一直沉默的银虎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虎啸刚醒,不先好好休息,第一时间就要见族长?
而且,还要特意留下乐清?
巫医有些迟疑,“虎啸,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见族长的事……”
“现在……”虎啸打断了巫医的话,语气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执拗,“请……父亲……过来……”
父亲?
银虎看了看虚弱却坚持的虎啸,又看了看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乐清,最后对巫医点了点头:“我去请族长。”
说完,银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石屋。
石屋里再次安静下来,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凝滞。
乐清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虎啸留下她,又叫族长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虎啸似乎也耗尽了力气,闭上了眼睛,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均匀地呼吸着。
巫医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他的情况,不时伸手探探他的脉搏。
乐清只能默默地站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却忍不住猜测着各种可能。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
石门“砰”一声被猛地推开,族长旋风般地冲了进来,此刻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和急切。
“啸儿!”
那声音洪亮而带着颤抖,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族长几步就冲到了石床边,看到躺在那里,虽然虚弱但确实睁着眼睛的儿子,虎目瞬间就红了。
虎啸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看向来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呼唤:“父……亲……”
“哎!哎!父亲在!”族长激动地应着,伸出粗糙却微微颤抖的大手,想要碰碰儿子,又怕弄疼他,手悬在半空,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仔细打量着儿子的情况,看到他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明,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巨大的喜悦过后,虎峰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
他对着巫医,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巫医看向银虎,最后落在了站在角落里的乐清身上。
他缓步走到乐清面前,这位平日里威严庄重的族长,此刻竟有些局促,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族长大人。”乐清微微欠身,打破了沉默。
“乐清啊,是你救了我儿子。”虎峰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深的感激。
这位平日里说一不二的族长,此刻眼眶微红,“大恩不言谢,我会永远记得这份情。”
乐清连忙摇头:“族长言重了,我只是尽力而为,不敢居功……”
“尽力而为?”虎峰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乐清,今日你救下啸儿,这份恩情,我虎峰,连同整个虎族,永世不忘,以后有需要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这承诺太重了,重得让乐清心头猛地一跳。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言重了之类的客套话,可看着族长严肃又期待的神情,觉得如果她不接受这番好意,族长肯定不会放心,只好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