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迟首辅也一去不复返了，看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见迟宴声迟迟不归，长公主忍不住朝顾景怀道。
“这才过去多久，朕都不急，皇姐急什么。”
长公主只得僵笑一声，“我这不是怕误了时辰吗。”
她心头蹿起一把火，火舌啃噬着理智。
皇弟与她一母同胞，向来是依着她，可是只要事涉迟宴声，他便什么姐妹亲情都不顾及了。
他既愿意等，那便等吧。
逸王指尖挟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小酌，唇角轻扬，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耽误了献艺可是重罪，便是陛下有心替她遮掩，也不能完全不顾朝纲。
温三小姐，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温三小姐温清漓献礼——”
太和殿内陡然沉寂了一瞬，顾景怀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她迟得并不久。
长公主知道她一定会来，但是舞裙毁了就是毁了，这么点时间她不可能找到另一个舞裙。
她眸中满是期待地盯着殿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挂上胜利者的微笑。
魏贵妃眉尾轻扬，潋滟的凤眸看向异常激动的长公主。
顾景宁喜欢迟宴声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在这个关头，若是不做些什么才让人奇怪。
如今看来，温清漓迟到这件事一定与她有关。
她对长公主的计划不感兴趣，但对于温清漓倒是有些好奇。
曾经她以为这个人是燕雀之志，朽木难雕，没想到这人竟能搞定迟宴声，比她以为的还要厉害。
只可惜，这样的人竟不能为她所用。
她眸中划过一道暗芒，同其他人一样，紧紧地盯着门外。
率先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面屏风，渐渐移动着进了太和殿。
温清漓呢？屏风之后的人就是她吗？
长公主离得太远有些看不清，认不出探出头去看，这难道就是她想出的办法？
屏风之后，走出一个人，身形高大，腰身劲瘦，不是迟宴声还能有谁？
顾景怀笑着打圆场，“温三小姐的出场方式真是别出心裁。”
“好了，迟卿快回来，朕要看的是温三小姐。”
长公主也挤出一抹笑意：“是啊，温三小姐怎么就躲在屏风后面不出来。”
屏风后响起一轻柔女声，温清漓隔着屏风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台上的皇帝。
她跪地俯首，沉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表演之前需熄去殿内一半的烛火，望陛下恩准。”
她的一番操作让人有些措手不及，顾景怀被她勾起些好奇。
“准了。”
迟宴声已经回到座位上，太和殿一半的烛火被熄灭，屏风后的人影陡然变得清晰。
看着那隔着屏风印入眼底的身影，他嘴角上扬，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以屏风为掩，借光影献舞。
新奇有趣能博得陛下一笑是其一，遮掩住已经残破的裙摆是其二。
是个好法子。
长公主起初还不明白，只觉得她在装神弄鬼。就算熄去一半的烛火，大家就发现不了她舞裙的残破吗？
除非熄去全部的烛火才有可能。
可随着乐声响起，她在屏风后舞姿曼妙，隔着屏风只能看见一人影随着乐声轻舞。
长公主死死咬住下唇，眼中满是恨意。
她竟用这种方法折腰住舞裙的残缺。
女子水袖轻舞，腕转如蛇，舞姿轻盈。旋转间裙摆绽开，如晕染在白纸上的水墨。
哪里能看出半分残破的样子。
顾景怀看得眼睛都直了，满是欣赏之意，连声叫好。
看他这副如痴如醉的模样，魏贵妃嗤笑一声，撑着下巴又朝台下下去。
舞得确实好，当初她一舞动京城，引得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对她一见钟情。
却也因此断送了她本可自由安乐的一生。
自入宫以后，她便不再跳舞，只因每每起舞之时，她心中便充满了怨恨。
如今看温清漓这一舞，才陡然想起，曾经跳舞对她而言，是最快乐的事。
口中泛着些苦味，她神色恹恹，朝身后的绿萼道：“糖。”
绿萼本在专心点欣赏着温清漓的舞，听见这一声，忙从荷包中掏出一颗糖，轻声道：“娘娘，怎么又不开心了。”
魏贵妃把糖果塞入口中，浓浓甜意散去了口中的苦涩，漫不经心道：“就是看她跳舞，觉得烦。”
绿萼听得眼眶都红了红，她自小便跟娘娘一起长大，后来又陪她入宫。
娘娘的心结她怎会不知。
方才她还觉得那温清漓跳舞的样子像极了娘娘入宫之前的样子，可娘娘入宫以后便再也不肯跳舞。
她知道，娘娘在恨，恨她那一舞把自己跳入了深宫。
随着乐声激昂，温清漓的舞步却渐渐平缓，只见她一个漂亮的下腰，手中便多了个东西。
顾景怀定睛看去，那是一支毛笔？
莫非她要在那屏风上作画？
下一秒，他的猜测便被应证，温清漓手中毛笔随着腕间的灵活转动在屏风上落下墨痕。
作画时，她的舞姿依旧没有停止，配合着乐声旋转舞动，时而在屏风上落下一次。
方才还有些嘈杂的讨论声立时停止，太和殿内的所有人，都被她这一举动震惊了。
温书砚颇为自豪地看着她在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闪闪发光。
方才他还觉得迟宴声是个良配，现在又忽然觉得他配不上漓儿。
漓儿这么优秀，理应配天下最好的儿郎。
随着乐声渐停，屏风上的墨痕越来越多，一幅画已经渐渐显形。
是最寻常不过的山水画，不过在温清漓的这一单操作下，那幅画是否精妙已经不重要。
乐声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温清漓在屏风上落下最后一笔后，舞步停止。
“天佑圣主，日月同辉；万寿无期，山河永固！”
顾景怀朗声大笑，问道：“你这画的是什么？”
温清漓道：“臣女幼时并未在京师长大，这是被父亲寻回之时，回京途中所见的一座高山。”
“此山之高，是臣女生平所见之最，这样一座山坐落于大雍，是对大雍山河永固的护佑。”
“臣女无法将那座山带给陛下看，便只能借此机会画给陛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