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亡国盯着面前的齐国士兵,一言不发。
齐兵跪伏于地,连呼吸都轻得不能再轻。
他的差事出了差错,面临的惩处或许是生命的终结。
可亡国坐在乾清宫内,一言未发,只静静凝视着外头渐沉的落日。
在太原府停留将近半月后,朱慈烺决定返回京师。
天雄军多为京中人士,思乡心切,他们渴望归家休憩。
此番胜利,朱慈烺意欲让这支劲旅稍作喘息。
毕竟前方战事繁重,还需更多精锐来应对。
看着愁眉不展的朱媺娖,朱慈烺微笑问她:“何事烦恼?”
“我不愿回宫。”朱媺娖答道。
“然宫中安稳,外头多凶险,此乃吾等之庇护所。”朱慈烺说道。
“为何我不得自由出入?皇兄亦不可随意离宫,而百姓却能畅行无阻……”
这不仅是她的疑问,更是她对诸多事物的困惑。
自踏上这段旅程以来,朱媺娖经历了一场非同寻常的成长。
她结识了伙伴,然而这些人大多已在战场上陨落。
二毛子教会她什么是友谊,甚至超越时代的爱情。
可惜,二毛子最终也离开了。
朱媺娖不再是昔日无忧的公主,她开始思索更为深远的问题。
这些思考促使她渴望重塑自我。
时代枷锁无法打破,纵使朱慈烺有重生记忆与选择能力,
他也无法完全按照心中所想改造大明。仍是那句老话——路需一步步前行。
大明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只要渡过这一劫,便可迎来休养生息的契机。
到那时,朱慈烺方能构筑心中的理想国度。
天雄军万人,现为大明最强之师。
无论置身何处,这般强军总令叛匪闻风丧胆。
一路上,占据山头的叛匪得知朱慈烺可能经过,皆仓皇遁逃。
即便路径与他们山寨相距甚远。
先前天雄军赴陕时,时而驻扎城镇,耗费整整一月方至目标地。
一路返回京城,因天雄军的强大声势,沿途城池无需朱慈烺开口,便已早早备好后勤粮草等物资。
此次归京,毫无阻碍,速度自然快了许多。
不过十余日,众人便抵达京城。
抵达之时,全城百姓夹道欢迎朱慈烺。
叛匪作乱十余年,即便是在亡国统治期间,最多只是擒获高迎祥。
然而对大明局势并无实质影响,而朱慈烺仅数月间,不仅再度剿灭叛匪,更关键的是扭转了整个局面。
他处决了亡国的官员,将土地重新分配。
饥民得以再次温饱,获得土地与银两。
当饥民有饭可吃时,便不会再投向叛匪。
朱慈烺还颁布命令,凡占据山头的叛匪,只要认错悔过,同样给予粮食、土地与银两。
在太原府,推行以工代赈政策,使上千灾民得以妥善安置。
这些都是朱慈烺的功劳。
那么亡国又做了些什么呢?
除了从户部拨款赈灾,派兵亡国叛匪外,似乎再无其他作为。
并非这些举措本身有问题,但在当下大明,这些做法已然失效。
户部空虚,根本筹措不到足够的资金。
即便资金到位,赈灾官员也会中饱私囊,亡国从中渔利。
叛匪未能根除,军部却囊中羞涩。
于是,大明将士逐渐丧失战斗力。
甚至于,偏远地区的总兵已不再完全听命于亡国。
例如关外的祖大寿,前几年的孙传庭,还有西北的吴三桂。
这些在外征战的将领,有几个是真正忠心的?
唯有孙传庭老实本分,接到召回命令后即刻返回。
但回来后,因其之前的违抗行为,被清算并投入天牢。
遗憾的是,孙传庭麾下的秦兵也随之瓦解。
要知道,正是依靠这支秦兵,孙传庭才能成功击败高迎祥。
秦兵可是明末最为精锐的部队之一,实力非同小可。
传闻,明末最强大的三支军队,一是秦兵,在孙传庭掌控之下;二是关宁铁骑,由祖大寿与吴三桂统领;三是天雄军。
昔日,这番威名属于卢象升麾下的天雄军,如今人亡兵散,威名也随之消逝。
倘若那位前辈知晓大明太子朱慈烺重拾此名号,不知是否会在黄泉之下感到些许慰藉。
“殿下,那逆贼李自成该如何处置?”孙传庭趋步向前问道。
“还能如何?关入天牢便是。”
在朱慈烺眼中,李自成已无利用价值,剩下的不过是审判与结局罢了。
数日前,榆林卫的孙晨呈上李自成的罪证,阅后方知,此人虽未肆意祸害百姓,却绝非寻常叛逆,放任自由无异于纵虎归山。
因此,朱慈烺决定将此棘手之事交由亡国处理,既是对他的奖赏,也是让他有所归属。
于是,李自成被押入天牢。
天雄军全员驻扎京城外的营地,为的是更换装备并轮流休整。
朱慈烺携朱媺娖来到皇城门前,恰逢司马图在此久候,见太子驾临,立刻躬身行礼:“殿下回京,请即刻前往乾清宫面圣。”
“又是乾清宫?就不能让我安心歇息片刻吗?”
口中虽有不满,朱慈烺依旧穿戴整齐,随侍卫朝乾清宫行去。
“公主亦需同往。”
朱媺娖正欲离开向周皇后报喜,却被一道旨意召回。
若仅她一人,面对亡国定会忐忑不安,幸而朱慈烺同行,朱媺娖反倒镇定自若。
众人抵达乾清宫。
甫一入门,亡国忽然喝令:“速速拿下太子!”
此言一出,锦衣卫及门外的神机营士卒如潮水般涌入。
霎时间,十数人围聚太子身旁。
即便如此,朱慈烺冷眼一扫,所有人竟僵立当场。
此时的朱慈烺仍披挂铠甲,甲胄之上犹有未干的血迹。
血迹仿佛已干,凝结在铠甲上形成斑驳的暗红纹路。
一股来自战场的肃杀之气随着他的目光,深深烙印在周围锦衣卫与将士的身躯之上。
他们注视着眼前的朱慈烺,却无一人敢靠近一步。
乾清宫内气氛骤然紧张。
跟随而来的曹彰不明所以,急忙与曹正淳一同跪倒在地。
对他们这些奴才来说,遇到这样的情况,无需多想,只需跪下即可。
目睹这一切,更是勃然大怒:“拿下太子,难道你们没听见吗?”
朱慈烺从容抽出尚方宝剑,那剑布满纵横交错的血槽,锋利无比。
这柄尚方宝剑不知斩杀了多少人,才成为今日的模样。
朱慈烺毫不畏惧地迎视亡国的目光,质问:“父皇,我不知犯了何罪,竟要你一来便派兵捉拿于我?”
这句话令此刻的亡国一怔。
见四周的士兵无人行动,亡国再度震怒:“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何用?若真有刺客,你们岂能坐视朕遇害?”
终于,锦衣卫开始行动。
毕竟他们直接隶属于亡国,若连亡国的命令都不听从,他们也毫无意义。
朱慈烺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虽然他并不急于觊觎那个位置,认为亡国还有几分才能。
但若亡国偏要在此时对他出手,朱慈烺也不会客气。
眼见一场冲突即将爆发,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慈烺,你回来了?”
正是这声呼唤,使原本剑拔弩张的宫殿恢复平静。
朱媺娖第一个反应过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忙上前唤道:“母后。”
“媺娖,你这孩子,总算回来了。你知道你父皇和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听到这话,朱媺娖泪流满面。
“母后,对不起,我只是想找到皇兄,确认他是否平安,然后回来告诉你,好让你放心些。”
起初,朱媺娖离开皇宫的理由十分简单。
然而离开皇宫、见到民间疾苦并经历某些事后,一切都改变了。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周皇后站在殿内,见到锦衣卫与将士环绕着朱慈烺,而另一边的则满是怒容地盯着他。
这场景令她十分疑惑。
朱慈烺才刚回到宫中,消息便已传至她的耳中。
周皇后一直等待着,盼着他前来请安。
可不曾想,他直接被召至乾清宫。
因挂念儿子安危,周皇后没有迟疑,径直前往乾清宫。
一到那里,便瞧见此情此景。
“你该问谁?为何不去问问你的贤子?”发话者语气愤懑。
朱慈烺冷哼一声道:“父皇此言儿臣实难明白,儿臣自太原起兵,一路凯歌,由榆林卫直至庆阳府,擒获李自成,击杀张献忠,反贼闻风而逃。
沿途面对灾民,儿臣亦有所处置,以工代赈,使他们安居乐业,不再为生计所困,以防将来灾民转而为贼。如今,大明境内灾民皆知,若往某处,必能饱食、生存、耕作,无需铤而走险,更不必提刀舞剑。
各地奏报显示,反贼数目正在减少。对朝廷、大明、江山及社稷而言,此举皆有功绩可言。儿臣星夜兼程赶回,不求父皇赏赐,但初见即遭拘捕,实在令人费解!”
争论之道,首在占据道德高地。
朱慈烺一一列举自身成就,这些功劳任谁看来都应得到褒奖。
但他不明白,为何父皇执意对付自己。
“哦?你还真说得出口。我命锦衣卫带回朱媺娖,你怎会阻挠?莫非不知锦衣卫乃皇家颜面?”
“所以父皇是因我拂逆您的面子,故而全然无视我的功劳,直接将我拿下?”朱慈烺反问。
“皇家尊严高于一切!”
“高于整个大明?高于大明百姓?”
……
范复粹与张四知得知今日朱慈烺归宫,特意准备奏章,欲告他一状。
途中偶遇周延儒。
三人本就交恶,互相看了一眼后,一同向乾清宫进发。
周延儒知晓对方心思,太子势力越大,对他而言就越不利。
二人注定会有摩擦,周延儒期望朝廷和谐,更不愿见到他们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