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雯气鼓鼓地拎着裙子走了。
鹿弥看她吃瘪的样子,心情大好,全然忘记自己还挽着谭郁尧的胳膊。
等反应过来后,鹿弥迅速撒开手,规规矩矩地站定在原处,没敢去看谭郁尧的眼睛。
谭郁尧双手放置在裤袋之中,宽大挺拔的身躯始终没有什么动作,保持着自己独有的沉默气场。
他的沉默表现形式单一,都是安静不说话,却总能传递出不同的情绪。
相处久了,鹿弥已经拥有看穿谭郁尧沉默背后隐藏情绪的能力,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谭郁尧的表情。
嗯。
确定了。
没生气。
鹿弥没忍住松了口气。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刚才的事,谭郁尧动身朝前走去,鹿弥亦步亦趋地跟着。
气氛太安静,她找了个话题缓和。
“待会还要应付那些人吗?”
谭郁尧嗯了一声。
“需要我帮你挡酒吗?”
“不用。”
一路走过偏厅,朝着人声鼎沸的正厅而去,在即将跨过正厅门槛时,谭郁尧忽然停住了脚步,鹿弥也跟着停了下来。
鹿弥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谭郁尧没有转身,偏头看着她,“胳膊有点疼。”
听到这话鹿弥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才想起刚才自己朝谭郁尧右胳膊上同一位置狠掐的那两下。
还是用指甲掐的,估计该青一块紫一块了。
鹿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下意识地抚上谭郁尧的胳膊,“要不去洗手间,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谭郁尧嗯了一声。
进了洗手间,鹿弥把门反锁,转过身去发现谭郁尧已经把西服外套脱掉了。
她十分懂事地过去帮忙谭郁尧把马甲脱掉,然后一颗颗解开衬衫扣子。
谭郁尧倒是省事,从鹿弥接手以后就一直没动过。
衬衫扣子解开完,露出雄壮有力的肌肉和那张牙舞爪的纹身,距离太近鹿弥看得耳根有些发烫。
她没有耽搁,动手把谭郁尧右边手臂的袖子脱下,然后开始仔细检查伤口。
谭郁尧的右臂纹了整条花臂,之前只是粗略看了一眼,现在细细看去,鹿弥发现那些纹身凹凸不平,沟壑纵横一条条鼓出的肉虫趴伏在上面。
她这才意识到这一整条胳膊都是伤,纹身是为了掩盖伤疤。
能忍受这么多伤痕的人也会因为她掐的那两下喊痛吗?
鹿弥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
“伤得重吗?”谭郁尧忽然问。
鹿弥沉默不语,整条胳膊都是花花绿绿的纹身,全然看不到自己掐伤的位置在哪,或许早就愈合了也不一定。
即便如此,鹿弥还是假模假样地检查了一遍,嘴上喃喃道:“找不到伤口在哪里。”
谭郁尧忽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了胳膊上的一块位置,然后说,“这儿。”
鹿弥凑过去仔细查看,还是看不到伤口的模样。
她没忍住偷瞄了一眼谭郁尧的脸,想不到在外人面前气势汹汹的谭总私底下居然这么娇气。
但毕竟是自己掐的,鹿弥也只能惯着了。
她轻轻揉了揉那个部位,“这样疼吗?”
“还好。”
“那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谭郁尧没说话。
鹿弥轻轻吹了两下,然后抬起头看着他,“还疼吗?”
谭郁尧对上她的目光,“不疼了。”
鹿弥:“……”
其实根本就不疼吧。
重新给谭郁尧把衣服穿好后,鹿弥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两人刚走出去没多久,梁玖就一路小跑过来,对着谭郁尧颔首道:“刚才刘,陈两家的叔叔闹着要找您敬酒,目的还是为了谈东边学区房开发那件事,幸亏您刚才不在,我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谭郁尧慢条斯理地拿着纸巾擦手,“用的什么理由?”
梁玖看了鹿弥一眼,然后道:“我说的是夫人身体不舒服,您在陪她。”
谭郁尧轻轻嗯了一声。
听着两人的对话,鹿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胳膊疼什么的都是借口,谭郁尧的目的是为了躲应酬啊!
“这位就是谭夫人吧,哎哟真是漂亮呀。”
鹿弥停住了脚步看过去,是两个贵妇人,她没见过,看谈吐打扮应该是某位老总的太太。
“不要一直跟着老公,咱们那边会餐,谭夫人你不到场可不合适!”
两人盛情邀请着鹿弥。
鹿弥被夹在中间,想不走都不行了,她最后看了谭郁尧一眼,谭郁尧目光沉稳对着她点了一下头。
鹿弥放心了,然后跟着两位太太离开了。
走在路上,鹿弥才了解到,这二位分别是王太和张太,说话都挺热情,鹿弥便没有过多地排斥。
下午茶在二楼的茶厅,精致漂亮的点心配上咖啡和茶水,空气中泼洒着面包的香气,环境怡人。
茶厅中间摆放着一条长桌,一圈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更多的是女人。
等鹿弥走近后才发现,坐在首位的人正是自己的婆婆陈仪,她没忍住沉了沉心思,本意想好好吃一顿下午茶,现在看来应该没那么容易了。
等她坐下以后,这才发现旁边的人是谭颂雅,对面还坐着商雯。
依她看,这可不是什么下午茶,是鸿门宴还差不多。
“终于来了,还真是台子够大不好请,下午茶进行一半才舍得露脸,让婆婆等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能耐的儿媳妇。”
尖酸刻薄的语气,说话的正是谭颂雅,她拆解这牛角包,眼神极其轻蔑。
桌上大多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富太太和二代,谭颂雅说这些话明摆着是为了下鹿弥的面子。
但鹿弥可没她想的那么傻,她轻轻把咖啡杯放下,扭头看着谭颂雅,“我也不想啊,这不是压根没人通知我,我才没来吗?”
谭颂雅被驳了面子,嗤笑道:“既然举办了家宴,下午茶就一定会开,这是谭家的规矩,差点忘了,你是个小家小户养出来的,没见过世面,也能理解。”
“都少说两句吧。”
陈仪在这时候打断了对话,她的地位比在座所有人都高,话语权自然重,她一开口整个餐桌都安静了下来。
忙了一天,肚子早饿了,鹿弥懒得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低头撕着手中的餐包,准备先填饱肚子。
茶厅后方传来一阵声响,餐桌上的人都疑惑地抬起头看去。
谭颂雅这时候丢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起身介绍道:“今天有一个大喜事要通知大家,我们商家和裴家联姻,都已经订完婚了,这人啊马上就到。”
鹿弥听后下意识抬眼。
裴家?
整个京都有名望的裴家鹿弥只能想到裴述,他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还很年轻没有结婚,自然也不可能会有子嗣。
那么谭颂雅口中的那位极有可能是裴述唯一的妹妹裴羡仪。
鹿弥瞬间警铃大作,眼神中闪烁着几分惊颤。
上辈子她在京都名声很差,除了唐溪染基本上没有谁会愿意同她来往,几乎被整个圈子孤立。
然而裴羡仪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局面,她是一名医生,鹿弥又经常受伤,有时候是外伤有时候会住院,久而久之两人就慢慢产生了交集。
长时间的相处下,鹿弥慢慢了解到裴羡仪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永远不会有情绪,跟她在一起就像是被一汪柔和的泉水笼罩,让人身心都会轻松下来。
鹿弥黑暗腐败的生活也因为她有了片刻的光彩。
所以得知跟商逸订婚的人是她,鹿弥几乎是一瞬间就要炸毛。
商逸果然够阴险,他之所以会选择裴羡仪,无非是看中了裴家刚在京都出头。
哪怕裴述权势大,在没有深厚的家庭背景做支撑,商逸依旧可以拿捏住裴羡仪,让她重复鹿弥上一世的厄运。
鹿弥气到浑身颤抖。
裴羡仪这么好的人绝不能被商逸蹉跎了,她哪怕拼尽全力也要毁了这场婚事!
鹿弥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狠意,却不想这一幕竟落入了商雯的眼里。
商雯本就对鹿弥有气,看到这一幕瞬间眼睛亮了一下,添油加醋地嚷起来了,“妈你介绍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别忘了鹿弥之前也是我哥的未婚妻呢,你就不怕她吃醋把场子给掀了?”
鹿弥闻言瞬间皱起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