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雾的指尖在泛黄的租赁合约上摩挲,油墨早已晕染成灰黑色的痕迹,唯有末尾处那个朱红手印,还在暗夜里泛着诡异的光泽。他抬头望向二楼垂落的红绸幔帐,风从雕花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将那些绣着并蒂莲的布料吹得簌簌作响,恍惚间竟像是无数只苍白的手在招摇。
“你终于来了。”柳如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岑雾几乎跳起来。少女依旧穿着那袭水蓝色旗袍,发间水草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只是这一次她不再笑意盈盈,眉眼间笼着层薄雾般的阴翳。她站在月光与烛火交织的阴影里,手中握着半块残破的铜镜,镜面倒映出岑雾扭曲的面容。
岑雾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八仙桌,桌上的青瓷茶盏叮当作响:“你知道租赁合约的事?这凶宅到底怎么回事?”话音未落,柳如霜突然将铜镜狠狠砸向地面,清脆的碎裂声中,镜面下竟露出暗格,一卷发黄的帛书静静躺在里面。
“七大凶煞当品。”柳如霜俯身拾起帛书,纤细的手指划过那些朱砂写就的文字,“民国二十三年,这间当铺收进了七件沾染血煞之气的物件。每一件都带着人命官司,或是怨气深重的死者遗物。当铺掌柜本想以秘法镇压,却不料......”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帛书突然无风自动,几行小字在岑雾眼前显现:“唯有集齐凶煞当品,方能解开百年血咒。”
“血咒?”岑雾感觉喉咙发紧,后颈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整栋凶宅突然剧烈震颤,墙上的仕女图开始渗出血珠,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呜咽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哀嚎。柳如霜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岑雾打了个寒颤:“他们来了,那些被凶煞当品害死的人,现在他们要整个宅子陪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铃铛破碎的声响,河伯祠管家那带着水泡声的笑声在回廊间回荡:“妄图破解血咒?当年的当铺掌柜都葬身于此,你们又能撑多久?”话音未落,无数黑影从墙缝里钻出,那些黑影没有面目,却都举着染血的当票,向两人扑来。
柳如霜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把银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你快走!去西厢房找第一件凶煞当品——那是把民国时期的西洋怀表,表盖内侧刻着‘赠爱妻’的字样。”她将帛书塞进岑雾怀中,自己则迎向黑影,银针破空声与凄厉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岑雾跌跌撞撞地跑向西厢房,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月光透过蒙着血污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在堆满灰尘的梳妆台抽屉里翻找,终于摸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件。
怀表表面布满铜绿,表盖内侧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岑雾刚将怀表揣进怀里,身后突然响起重物坠地的声音。他回头望去,只见柳如霜靠在门框上,旗袍上绽开大片血渍,发间水草也变得鲜红如血:“快走......管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滴答声,表盘上的指针开始逆向飞转。岑雾感觉四周的空气变得粘稠,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民国时期的当铺里,一个与自己长相相似的男人正在鉴定怀表;河伯祠中,柳如霜穿着嫁衣被推入水中;母亲年轻时在当铺工作的画面一闪而过......
“原来你也姓岑。”河伯祠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青铜铃铛碎片在他腰间发出摄人心魄的嗡鸣,“当年岑家当铺的灭门惨案,你以为真的只是意外?”他缓缓逼近,身后的黑影汇聚成巨大的漩涡,“交出怀表,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岑雾握紧怀表,突然发现表盖背面刻着一串数字。那数字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母亲的生日。还没等他细想,柳如霜突然暴起,银针直刺管家面门:“快走!去当铺密室!那里有......”她的话被管家的铃铛声打断,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岑雾转身狂奔,怀中的怀表越变越烫,仿佛要将他的皮肤灼伤。身后传来管家的狞笑:“跑吧,跑吧,等七件凶煞当品集齐,就是你们魂飞魄散之时!”凶宅的回廊仿佛没有尽头,每转过一个弯,都有新的黑影拦路。当他终于看到当铺密室那扇刻满符咒的门时,怀中的怀表突然炸裂,一道血红色的光直冲天际。
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却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小雾,别相信任何人......”话音未落,整个凶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河伯祠方向传来阵阵铃铛声,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