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长安街飘着柳絮,妄趴在醉仙居的飞檐上,指尖绕着半透明的星芒打旋。他刚从三千年的沉眠中醒来,鼻腔还残留着前世焚城的焦味,直到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啧,又来个穿明黄的。”
檐下的鎏金辇驾停在酒肆前,十六抬软轿的帷幔被风掀起一角。妄垂眸望去,正对上轿中少年帝王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琥珀,却在看见他时骤然亮起,如同前世那柄插在他心口的剑,带着熟悉的滚烫。
萧承煜指尖捏着半块焦黑龙鳞佩,喉结滚动。这是他从十二岁起就挂在颈间的东西,此刻竟在这神秘白衣客出现时,发出细微的共鸣。
“大胆狂徒!竟敢冲撞圣驾——”
禁卫军的呵斥被妄随手挥散的星芒掐断。他晃了晃空酒葫芦,倒挂着从檐角坠下,广袖扫过帝王眉心朱砂痣,星火顺势烙在对方皮肤上:“小皇帝,替我买壶酒如何?”
萧承煜反手扣住他手腕,指腹碾过那道焦黑的“锁神链”疤痕,忽然低笑出声。这触感,竟与他心口朱砂痣的纹路分毫不差。他倾身逼近,龙袍上的金线擦过妄的唇:“先生可知道,擅闯御驾者,该受什么罚?”
妄挑眉,指尖星火顺着帝王衣领钻进去,在对方心口胎记处炸开细小的金光:“罚我陪你喝一杯?”
砰——
酒肆二楼传来瓷器碎裂声。妄转头望去,见个青衫修士正慌乱地收拾满地狼藉,道袍下摆沾着星芒梅花——那是他三日前随手凝在对方唇畔的法术。
沈砚冰耳尖通红,袖中“妄念灯”剧烈震颤。他三百年未动的道心,此刻正被眼前这人搅得翻江倒海。尤其是对方歪头看他时,右眼缺角星芒恰好映在他掌心——那是他前世用金丹碎片补上的伤痕。
“小道士,发什么呆?”妄甩着酒葫芦蹦上栏杆,“你道观的云海比三百年前薄了许多,该补补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被卷入带着硝烟味的怀抱。身披玄甲的少年将军踩碎瓦片跃上来,腰间“星芒护心甲”泛起微光,正是他前世留给那员副将的念想。
裴野喉结抵着他锁骨,声音闷得像刚从战场归来:“这次……没认错人吧?”
妄挑眉,指尖戳了戳对方后颈的“星坠”胎记:“裴小狗,你身上的血腥味比上辈子淡了。”
“哐当——”
街角传来颜料桶翻倒的声响。抱着画箱的青年跌坐在地,画布上是未干的《盛世图》,主角正是此刻被三个人围在中央的白衣客。青年颤抖着摸向自己右手虎口的旧伤,那里的疤痕竟与画中人物腕间的“锁神链”完美重合。
林砚秋忽然笑起来,从画箱里抽出一卷泛黄的古画。那是他前世呕血而作的《神陨图》,画中神只腕间的伤痕,此刻正鲜活地跳动在眼前人皮肤上。他舔了舔唇,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新作角落写下:
妄为人间客,偏作心上囚
暮春的风卷起妄的广袖,他忽然听见四座心跳声。帝王掌心的温度、修士发间的雪松香、将军怀里的硝烟味、画师指尖的血腥味——这些本应是过眼云烟的“人间妄念”,却像四根细针,扎进他早已碎成星芒的神骨里。
“呵。”他甩袖抖落几片将凝未凝的星光,“盛世才刚开始,你们就急着来讨债?”
萧承煜握住他落星的指尖,轻轻咬了咬:“不是讨债,是还债。”
沈砚冰展开道袍,将他兜进怀里:“这次,换我护着你。”
裴野扛着他往城墙跑:“先去看烟火!老子让人在玄武门堆了十车烟花,比你前世烧的更漂亮!”
林砚秋追在后面,画布在风中猎猎作响:“等等!先让我画下你此刻的眼瞳——里面有银河碎了。”
妄被四只手拽着跑过长安街,发间鎏金碎光簌簌而落。他忽然想起三劫中那些痛到灵魂颤抖的时刻,原来神的宿命不是孤独,而是被这些偏执的凡人,用爱凿出一个个漏光的缝隙。
当玄武门的烟花炸开时,妄被按在城墙上吻得喘不过气。帝王的印玺、修士的道心、将军的刀刃、画师的鲜血,混着他指尖星火,在夜空中织出比任何盛世都璀璨的图景。
“神不能动念。”他喘息着推开众人,却被四只手同时按住。
萧承煜咬他耳垂:“那我就做动摇神心的昏君。”
沈砚冰吻他右眼缺角:“我陪你一起,做天道的逆徒。”
裴野舔去他唇角星芒:“神要是不能爱凡人,我就把自己炼成神。”
林砚秋将血画贴在他心口:“这样,你就有了凡人的心跳。”
妄望着漫天星火,忽然笑出泪来。原来三千年轮回,不是为了见证盛世兴衰,而是为了让这些跨越时空的执念,在他即将熄灭的神核里,重新点燃永不坠落的恒星。
他张开掌心,任由四人指尖按在自己掌心的“等”字血痕上。三千年光阴碎成星屑,此刻终于拼成一句未说出口的话——
“这次,我不想再做神了。”
(第一集完)
下集预告:钦天监夜观星象,发现“主星移位”异象;沈砚冰的“逆时术”意外唤醒妄的第二劫记忆;林砚秋的血画开始吞噬现实;裴野在城郊发现能囚禁神明的上古祭坛……而妄在试穿现代卫衣时,忽然摸到口袋里躺着枚陌生的钻戒——“这是哪个凡人塞的?”(现代篇伏笔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