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委屈着,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本来就是一张精致的脸蛋,今天还化了一点妆,似乎比她留学回来的时候,还要漂亮。
纪鸿远一堆话哽在喉头,一句说不出来。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确定不是在做梦。
“你明明、不是,你下午不是……”他试图作出无力的辩解和控诉。
何鹏的眼珠子像是黏在了林岁的身上,抬手打断了纪鸿远的话,
“哎呀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说罢又朝着林岁凑过去,
“嫂子,您太客气了,我叫何鹏,他是牛峰,我们两个和纪鸿远都是十多年的好哥们了!”
他殷勤地帮林岁拉开椅子。
林岁红着小脸坐下来,一举一动娇软无比。
她笑着开口,
“不好意思呀,其实我一直想要请你们吃饭,鸿远老提起你们,
“可是我由于身体原因,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终于见到了,果然都是一表人才呢~”
她眉眼弯弯,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热切又动人,挑不出错处来。
何鹏和牛辉简直被夸得心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自从纪鸿远结婚后,他们只在纪鸿远发的照片里见过林岁。
林岁越来越憔悴、疯癫、痛苦,掉头发,黑眼圈,脸浮肿的样子。
可是当面看到,居然是这样的?
两人飘飘然又眼馋的同时,互相使了个眼色——
林岁和纪鸿远口中形容的,完全相反。
这个兄弟……居然一直在骗他们?
纪鸿远死死盯着林岁,试图在她的身上找出一点装出来的痕迹。
可是没有。
她那么自然大方、娇软可人地和他的朋友们寒暄,敬酒。
她带来的包里确确实实是二十万现金,一分不少。
她时不时看他,眼神里只有爱意和嗔怪。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纪鸿远终于缓过神来的时候,林岁已经和他的两个兄弟相谈盛欢了。
林岁和他两个朋友说的好听的话,比她和他在一起三年说的加起来都多!
何鹏和牛辉二人,双眼直接粘在了林岁的身上。
男人最懂男人,纪鸿远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的垂涎。
他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无明火,“林岁,你过来。”
语气并不重,可是林岁却突然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脸色一白,放下酒杯,凑了过去,
“怎么了老公,你生气了吗,为什么……都是我不好,老公我给你再买一台新车好不好?”
她漂亮的小脸上,满满的讨好。
这话一出来,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嫉妒贪婪的绿光。
纪鸿远更是直接被惊得脑子一阵阵发晕。
面对这样美人的讨好,没人不迷糊。
他也迷糊,但是他更怀疑人生。
这算什么?他这辈子没听过林岁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牛辉倒是先开口了,
“纪鸿远啊,你对岁岁这么凶干嘛呢,你老婆这么好,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何鹏带着半开玩笑的口气附和。
“是啊,这种好老婆不珍惜,很容易被抢走的。”
岁岁都喊上了。
纪鸿远心中的无明火越烧越大。
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一口一口把酒往嘴里灌,拼命思考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放大,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脱轨。
当酒劲上来,大脑发晕,内心的郁结也冲了出来,
“行了行了,不喝了,我要回家了,老婆,走。”
纪鸿远手一挥往外走,林岁立马就乖乖跟上。
走出包间门,林岁还不忘回头朝着另外两人笑:
“二十万拿好,不用写借条,也不用急着还~”
她走了出去,包间内安静下来。
何鹏和牛辉互相对视,他们知道,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
“纪鸿远这小子一直在骗我们。”
“有个听话有钱的老婆,他居然还一直说他没钱。”
“这种女的怎么可能舍得杀,他装的可真像啊。”
……
纪鸿远坐在车上,盯着开车的林岁,
酒劲上来,胆子也大了,直接质问,
“你下午明明说不借钱的。”
林岁吸了吸鼻子,软绵绵开口:“没有啊,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纪鸿远暴躁地锤了一下车门:
“你他妈下午清清楚楚说不借钱,还骂了我一顿,给我骂的狗血喷头的,现在在这装什么?!”
林岁沉默了。
纪鸿远:“没话说了吧!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嘛,你……”
他忽然愣住了。
林岁在哭,大滴大滴的眼泪,沿着弧度紧致的下巴落下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鼻尖红了,眼眶也红了,
看起来难过委屈极了,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忍着,哽咽着,咬着下唇。
纪鸿远上一次看到林岁这么哭,还是在她父母的葬礼上。
那时候的林岁一身黑裙,打着黑伞,面容苍白,哭得无声又摄人心魄。
他承认,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为此心动。
但心动抵不过现实,
比起一个高傲骄纵又不再美丽的妻子,还是钱更重要、翻本的赌资更重要、还清欠款更重要。
可是这一刻,他觉得她比当年还要美。
林岁抽噎着开口:
“老公,你是不是记错了呀,我要是真的拒绝,怎么可能晚上带着钱去……
“你今天好奇怪,昨天也很奇怪……老公,你去医院检查真的没问题吗?
“你精神出现问题没关系,可是不能误会我呀,我真的好难过……”
纪鸿远愣住了。
他脑子一片混沌。
林岁跳楼、林岁吃安眠药自杀,都是假的。
所以,下午林岁骂他拒绝他,也是假的,也是他臆想出来的?
自己到底怎么了?
难道自己真的精神出现问题,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他的大脑一阵阵发晕,一阵阵反胃,心头涌上惊慌的焦虑。
车停在了家门口,他跑下车,在花坛边呕吐起来。
林岁走回家里,端了一杯水出来,温柔地靠近他:
“老公,来,喝口水,把醒酒的药吃了,嗯?”
她的声音水一样柔软,能钻进骨头的每一个缝隙,带着沁人心脾的蛊惑。
纪鸿远将药片一口吞下,将水喝完。
他没看到夜色下的美人,弯着眉眼,愉悦地歪了歪脑袋——
这当然不是什么醒酒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