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此时两军已经厮杀了三个小时。
战场上,厮杀声震耳欲聋,丝毫不见减弱。
罗马平民派的步兵如蚁群般朝着残破的车营涌来,盾牌碰撞声与兵器交击声响彻云霄。
罗马戟兵和弩兵配合得虽然得当,可敌人实在太多,罗马军已经被打退了整整一百罗马步。如果再后退五十步,军阵就会面临崩溃的危险。
小卢西乌斯紧握缰绳,目光死死盯着敌军,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他的铠甲。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又过了二十分钟,突然他看到一柱青烟直冲云霄,升腾到高处好像遇到了一层玻璃似的,青烟平散开来,在天上形成了一朵浓云。紧接着,又有几柱青烟冲上云霄……
西班牙阵后的士兵顿时有些慌乱。前军进攻的势头陡然弱了下去。
小卢西乌斯立刻下令戟兵前进。罗马戟兵大喊着口号,攻击西班牙步兵,竟然前进了整整五十个罗马步。士气得到大幅度提振。
又过了十五分钟,西班牙大军阵后突然一阵骚动。很多士兵大喊起来。
塞尔托里乌斯刚要发火,却听到斥候回报说:“我们的身后发现了罗马骑兵,好像是凯尔特伊比利亚部的骑兵!”
“胡说!”塞尔托里乌斯下意识地否认。
西班牙斥候却大声地说道:“总督阁下,我就是凯尔特伊比利亚人,我不会看错的。那确实是……确实是……是骑兵啊。”
西班牙斥候说对了。来的正是凯尔特伊比利亚大酋长的次子杜拉提欧斯的一千骑兵。
几天前的七月二十六日,也就是阿斯兰德拉大战之后,杜拉提欧斯的传令兵就见到了阿尔塔薛西斯然后又见到了小卢西乌斯。这只凯尔特伊比利亚同盟军骑兵终于从科尔多瓦附近回来了。
小卢西乌斯命令杜拉提欧斯不要前来汇合,他得率军绕一个大圈,从伊波拉南面,阿斯兰德拉北面三十个罗马里的地方绕过萨卡里斯裂谷。埋伏在塞尔托里乌斯大军营地北面。
到了七月二十九日,杜拉提欧斯的传令兵回报说凯尔特伊比利亚骑兵已经运动到了指定位置。
于是,小卢西乌斯在七月三十日,也就是阿斯兰德拉战斗后第五天出兵主动进攻塞尔托里乌斯。
由于七月二十八日,加迪斯的罗马援军抵达阿斯兰德拉大营,导致塞尔托里乌斯误以为小卢西乌斯主动进攻是因为援军赶到的缘故,所以没有防备。他没有想到还会有一支奇兵攻击他的身后。
当天,杜拉提欧斯携带者搜集的大量狼粪和沥青等材料,趁着塞尔托里乌斯出营与小卢西乌斯的第十军团交战的空档进攻其大营。
杜拉提欧斯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得手,他主要是在这附近放火,放狼烟。
一时之间,浓烟滚滚,弥漫开来,甚至烟柱形成了浓云。
随后杜拉提欧斯便率领麾下骑兵集中突击塞尔托里乌斯亲自率领的西班牙中军后背。这突击也不过是佯攻而已,目的是分散西班牙军的注意力。
西班牙军见到身后大营方向浓烟滚滚,弄不清楚状况,还以为大营遭到偷袭,一时之间陷入恐慌之中。
小卢西乌斯苦等了三个小时,看到浓烟仿佛就看到了胜利。他兴奋地大喊,举起大旗,命令司号手吹号。
罗马军阵后方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两百余面猩红战旗如林般竖起,在行进中猎猎作响,旗帜上金色的雄鹰图腾仿佛随时要振翅高飞。
塞尔托里乌斯猛地勒住战马,瞳孔骤然收缩。罗马那两百面旗帜后方传来的“隆隆”声响,让他不禁想起北非战场上那令人胆寒的战象冲锋。
他迅速抬手,大声下令:“准备燃火投矢!开花弹装填就位!”身旁的传令兵立刻策马奔向后军,将命令传达给投石机阵列。
赫尔图勒乌斯此时握紧长矛,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难不成……难不成敌军也有战象?”
塞尔托里乌斯沉声道:“不管是什么,我们的火攻足以让它们变成焦炭!”
然而,随着那片旗帜缓缓前移,两人心中的疑虑愈发强烈——这诡异的阵型,似乎与战象冲锋的气势截然不同。
“开!”
小卢西乌斯突然暴喝一声,声如惊雷。
刹那间,两百多面旗帜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道由铁甲包裹的洪流骤然显现。
只见卡帕多西亚重骑兵四人一组,人马皆覆盖着厚重的鳞甲,彼此间用粗铁链牢牢相连。
这些来自东方的卡帕多西亚马乃是高头大马,马体型壮硕,负重能力极强,宽阔的额头戴着青铜护具,背上驼着的是全副武装,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卡帕多西亚骑士。
卡帕多西亚铁甲重骑兵四骑一组被铁链锁在一起,两骑相距一米。
随着钉着马蹄铁的马蹄践踏大地,铁甲连环马的铁蹄终于踏碎了午后的最后一缕阳光,地面在千骑奔袭下震颤如鼓。
第一排的两组铁甲连环马如移动的铁壁,马额仿佛要撞碎空气发出尖啸,粗如童臂的铁链在马腹间哗啦作响。
四匹巨马的铁蹄同步起落,将干燥的伊比利亚红土踏出深达半尺的沟壑,尘土随之飞扬起来。
第二排为三组,第三排为四组。铁甲骑兵连环马的阵势呈雁翅状展开,整个阵型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蝎。
马蹄踏地的震动越来越强烈,铁链碰撞的哗啦声与骑兵们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进攻罗马戟兵方阵的非洲步兵见此,一个个都被吓得面如土色,机灵的调头就跑。
铁甲连环马根本不理这些非洲杂兵,对着塞尔托里乌斯的中军猛冲过去。
“放箭!放箭!”
普布利乌斯·赫尔图勒乌斯惨白着一张脸声嘶力竭地大吼,他的嘶吼声被淹没在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
西班牙标枪兵的投枪暴雨般倾泻,却在重骑兵的鱼鳞铁铠上迸溅出火星,有的箭头甚至被弹回,反而扎伤了己方士兵。
前排左侧的战马突然悲鸣着前膝跪倒——一支标枪穿透了它的右眼——但铁链瞬间绷紧,其余三匹战马怒吼着拖着受伤的同伴继续前冲,在地上犁出一道血痕。
楔形阵尖的骑兵将骑枪狠狠扎入西班牙盾墙,盾牌与胸甲相撞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铁链的绞杀威力在此刻展露无遗:当一名重骑兵被西班牙长矛刺中落马,剩余三骑凭借惯性猛地拖拽铁链,将周围三名西班牙士兵同时扯倒在地,随即八只铁蹄无情地碾碎血肉。
前排重骑兵如犁地般将盾墙撕出一道血口,后排四组骑兵立刻从缺口处楔入,铁链横扫之处,持矛的卢西塔尼亚步兵如同麦穗般被扫倒。
紧跟在铁甲连环马后的罗马弩兵突然单膝跪地,三百张重弩发出令人牙酸的绵密的绞弦声。
“射!”
随着令旗挥动,淬毒的三棱弩箭破空而出,专取西班牙士兵的咽喉与面门。
这些弩兵经过特殊训练,能在重骑兵冲锋掀起的烟尘里盲射,每当有铁甲骑兵撕开新的缺口,弩箭便如毒蜂般填补过去。
戟兵方阵踏着敌人的尸体跟着骑兵奋进,长戟如林般刺入溃逃敌军的后背。
塞尔托里乌斯的中军开始动摇,这位久经沙场的统帅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战争机器——那些被铁链锁在一起的重骑兵,仿佛是从地狱爬出的三头恶犬,每前进一步都收割生命和鲜血。
铁甲连环马上的重骑兵们越战越勇,他们挥舞着长枪与钉锤,将试图阻拦的西班牙士兵砍倒在地。
战马的马蹄和铁链让战场上血肉横飞,金属碰撞声与人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塞尔托里乌斯精心布置的前军防线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土崩瓦解。
副将普布利乌斯·赫尔图勒乌斯在乱军中徒劳地挥舞长剑,试图重整防线。
一道寒光突然从斜刺里劈来,他本能地举剑格挡,却被铁链的巨大拉力带得失去平衡。四匹重骑兵组成的铁阵直接将他撞飞,青铜马镫击碎了他的肋骨,断裂的锁链如长鞭般抽在他脸上,在惨叫声中,这位名将的躯体被铁蹄踏成肉泥。
铁甲连环马向前猛冲了三百米,然后又在骑士们的皮鞭下继续前进了二百米,终于导致塞尔托里乌斯的中军彻底崩溃。
面对恐怖如斯的铁甲连环马,西班牙士兵如同被淹没了巢穴的蚂蚁一般,四散奔逃。
当阿尔塔薛西斯和梅特罗凡尼斯率领的罗马骑兵从两翼包抄而来时,西班牙军的阵势已经彻底崩溃了。
左翼的盖乌斯·赫伦尼乌斯率领的伪罗步兵也被凯撒击败。
塞尔托里乌斯望着溃败的军队,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他知道,这场战斗,他输了。看着潮水般后退的士兵,塞尔托里乌斯不得不策马奔逃。
铁甲连环马的铁蹄声渐渐平息,战场上只剩下受伤者的哀嚎,以及被铁链绞碎的盾牌与残肢在风中摇晃的诡异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