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封赏了所有同乡,并给予优待。
至于淮西功勋集团更是如此。
然而,为了江山稳固,他下手时毫不犹豫。
此刻,当他准备再度动手时,老朱却有些迟疑。
蓝玉等人原本是他留给太子朱标的班底。
如果不是朱标早逝,即便蓝玉再傲慢,老朱也不会动手。
但为了大明江山,老朱即便再不舍,也能下得了决心。
自古成大事者,决不能心慈手软。
老朱出身贫寒,从乞丐一步步夺得天下。
他的心够硬,也够狠。
但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毕竟一起共事多年,如果可以避免,老朱又何尝不愿意?
从朱允熥身上,老朱看到了这样的可能。
尽管年纪尚轻,但他似乎真有几分本事,能把那些勋贵子弟和功臣悍将都镇得住!
“接下来的几天,吴王殿下……”蒋瓛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皇帝这般欢喜,他可不想让皇帝生气动怒。
“怎么了?”老朱察觉到蒋瓛语气的变化,立刻追问。
蒋瓛只得继续说道:“太监赵瑞给他找来了一帮歌女舞姬,还有一些儿时的玩具……”
老朱微微皱眉:“难道他就因此整天沉浸在温柔乡里吗?”
他的语气突然提高许多,愤然道:“这赵瑞,该杀!”
随即,他又缓和了声音。
“年轻人对美色感兴趣,也是常情。”
老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越来越沉重。
少年爱慕美色本是平常之事,但如果沉溺于酒色之中,就不能把江山托付给他了。
“并没有!”蒋瓛摇了摇头。
“吴王殿下只看了一眼那些歌女舞姬,就不再理会她们。”
“好!”老朱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
喜出望外!
“不愧是我的好孙子,见美色而不动心,年纪轻轻却胸怀大志。”
蒋瓛接着说道:“可是吴王殿下看到儿时的玩具后,却来了兴致。后来还召集了许多木匠、工匠、铁匠之类的匠人,在府里捣鼓这些东西……”
“每天鸡还没叫就起床,天黑才休息……”
蒋瓛呈上记录朱允熥日常言行的折子,还有一张图纸,是他打算制作的东西。
老朱拿起图纸反复查看,疑惑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蒋瓛摇摇头:“微臣不知。”
他生怕老朱怪罪,赶紧补充道:“微臣问过许多人,不论是饱读诗书的文人,还是经验丰富的工匠,都没人认识。”
“看来这应该是吴王殿下自己琢磨出来的新玩意儿,所以没人认得。”
“这几日,熥儿一直都在府中监督匠人制作这个东西?”老朱又问了一遍。
“是!”蒋瓛答道。
“你怎么看?”老朱问。
蒋瓛大惊,急忙说道:“微臣不敢……”
“朕让你说你就说!”老朱怒喝。
“微臣遵旨!”蒋瓛见躲不过去,只好说道:“吴王殿下自幼在东宫长大,管教严格,我听说他小时候就喜欢鼓捣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岁月流转,学业繁重,再无暇分心。出东宫后,入王府,无人约束,难免忆及童年,稍有放纵,实属人之常情。
吴王殿下年幼,正处贪玩时节。
想来若得陛下指点,必能重回正道。
他边说边细细打量着朱元璋的表情。
“自幼便爱鼓捣这些物件?”
朱元璋厉声质问。
“听闻确是如此!”蒋瓛低声回应。
“但他现已长大!”
朱元璋怒吼道。
“竟敢公然在朝堂向朕讨要储君之位!”
“怎可整日沉溺于此?”
朱元璋咆哮不止,在书房内踱步。
“无人管束便肆意妄为?”
“这般模样,如何能托付江山?”
“简直荒唐至极!”
朱元璋猛然将画卷捏成一团抛开。
“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蒋瓛跪倒在地,浑身微颤。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往日镇定如山。
在旁人眼中,指挥使乃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者。
此时面对震怒的皇帝,连他也忍不住胆怯。
许久。
朱元璋的怒火才渐渐平息。
“不可让他继续虚度光阴。”
“传旨,献王、吴王明日前来宫中读书。”
——
翌日清晨,朱允熥乘马车至宫门。
肩上还扛着个大箱子。
那是这几**昼夜努力的结晶。
入宫时亲自携带。
“三弟,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朱允炆见状好奇询问。
“这几日在府中所制小物,颇为有趣。”
朱允熥答道:“心想独享不如共赏,如此好玩之物,定要呈给皇祖父,让他老人家开心一番。”
朱允炆神色稍显惊讶。
对于朱允熥近来府中的作为,他可谓洞若观火。
赵瑞与宫女玲儿,每日都将朱允熥的一举一动,无论大小,尽数禀报。
朱允熥虽不沉迷女色,却招揽了许多能工巧匠,于府中研制各类奇异之物,甚至为此废寝忘食。
对此,朱允炆既轻蔑又欣喜。
轻蔑之处在于,这位弟弟口口声声说着争夺太子之位,实则毫无自制力,无法控制自己的玩乐之心,还能谈何争夺?
而令他欣喜的是,祖父洞察一切,朱允熥的行为定然逃不过祖父的眼睛。
这般沉迷玩乐,祖父又怎会把江山交付于他?
如此一来,自己的太子之位便更加稳固。
此刻见朱允熥竟将这些奇珍异宝呈入宫中,欲献给祖父以取悦于他,朱允炆心中愈发欢喜。
“三弟真是孝顺,连自己玩的东西都想着要献给祖父。”朱允炆假意夸赞,“祖父定会龙颜大悦,少不了又要重重奖赏你。”
你不专心读书,整日胡闹,却摆弄这些物件,祖父若不严厉责骂你才怪。
朱允炆脑海里浮现出祖父痛斥朱允熥的画面,笑容愈加灿烂,心情愈发舒畅。
他每日都在府中读书,想必定会被祖父嘉许。
“那是自然!”朱允熥仿佛未曾察觉朱允炆话语中的讽刺之意,反而笑道:“二哥被封为献王,难道就没准备些东西给祖父吗?”
“这……”朱允炆一时语塞。
“礼尚往来,这是人之常理。”
朱允熥语重心长地说道:
“祖父赐予我们王爵,这是何等恩典!”
“我们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虽然祖父富甲天下,什么都不缺,但作为他的亲孙子,亲手为他准备一份礼物,意义完全不同。”
“就像你之前所说的,这是我们孝心的体现,祖父也会因此更高兴。”
“二哥,莫非你忘了准备了吗?”
他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若是如此,我这里还有几件小玩意儿,就送给二哥吧。”朱允熥仿佛真心为朱允炆考虑,不断说道:“待会儿见到祖父时,就说这些都是这几日自己亲手打造,昼夜操劳完成的,也好让祖父感受到你的孝心,让他老人家开心。”
“不必了!”朱允炆急忙摇头,“这些都是你费尽心血好不容易制成的,二哥怎能据为己有呢?”
“无妨!”朱允熥笑着说道,“骨肉至亲,何必分彼此。我们兄弟之间,谁做都是一样的。”
“来人,取我马车里的东西……”
“真的不必了!”朱允炆惊恐地转身逃开。
他要让皇祖父知道,他是个勤奋苦读的好孙子,可不是整日玩些无用之物的稚童。
……
……
……
御书房内。
朱元璋看着朱允炆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慢点,你是亲王,举止需得端庄,怎可这般胡闹?”
朱元璋训斥道。
“呼……呼……呼!”朱允炆大口喘息着,听到朱元璋的话后,立刻跪下,“皇祖父,孙儿知错。”
“孙儿定会牢记皇祖父的教诲,绝不再如此莽撞行事。”
“明白就好!”朱元璋对他这态度甚是满意,语气也柔和下来,“何事让你这般着急?”
“自从皇祖父赐我封号并让我单独建府以来,孙儿每日都在府中研习典籍。”
“却忘了为皇祖父准备封王的回礼,还请皇祖父莫要见怪。”
朱允炆并未急于回应,而是先行认错。
朱元璋哈哈大笑,“朕乃天子,何需你送礼,你有这份心意便好!”
“话虽如此,但孙儿亲手制作些物件作为回礼,意义不同。”
朱允炆说道:“只怨时间仓促,孙儿一心向学,希望能早日为皇祖父分忧理政,实在抽不出空闲。”
朱元璋心中欢喜,说道:“你跟从诸位师长勤勉读书,便是对朕最大的孝敬。”
“多谢皇祖父!”朱允炆极为乖巧,接着道,“适才在宫门遇上了三弟,他说这些日子在府中打造了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很是有趣。”
“还提到今日入宫,想与皇祖父一同分享,让皇祖父也高兴高兴。”
此话一出,朱元璋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起来。
“这小子,不好好读书,净弄些让人分心的东西,成何体统?”
朱元璋冷哼一声。
“皇祖父所言极是。”朱允炆附和道,“孙儿也多次劝诫三弟。”
他毫无愧色地撒谎。
“但他完全不听,还说自己天赋异禀,无需苦读。”
“正值青春年少,应该尽情享受生活。”
“孙儿口拙,辩不过他。”
“他又说要把这几日做的东西分些给孙儿,还让孙儿陪他玩。”
“孙儿不敢应承,但他一直纠缠,孙儿这才跑来找您。”
老朱一听,顿时怒火中烧。
“简直荒唐!”
“我们看他略有些才华,才对他多加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