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感情一途,周晨可算是特大号杯具了。怎么说也是两世为人,竟混的如此悲惨,令人唏嘘。前一世枉活三十载,连场恋爱也没谈过,女人的手都没牵,软嫩不知,十分杯具。如今跨越几千年,回来好不容易遇上个喜欢的,不成想还没开始,便已结束。怎一个惨字了得。关起门来,独自一人时,想想都觉得可笑。在后世网文的无数穿越客中,自己算是最惨的一个了吧?定然没有之一这一说了。
风雪淋得身冷,空掉的酒壶,忘记叫娄望君装酒,如今也没得暖身。而更叫人难受的,并不是淋身风雪,而是一颗撕裂的心。莫名的酸水,从心底不断泛起,然后传到胃,有种要从胃内反流到嘴的感觉。感觉很强烈,却又吐不出来。酸楚之中,又带着疼痛,让人难以呼吸。艰难的迎着风雪,往木具作坊而行,脸被吹得麻木,直到有热泪在脸颊划过,才惊觉自己在伤心流泪。赶紧迈步往前,将李虹甩在身后,不敢让他发现。
一脚深一脚浅,冲进作坊,唯有此处火塘,让人安宁。
周晨自己也没想到,对人心动,被人拒绝会让人如此难受。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没有什么事情能击垮自己,如今体会到这种痛苦,才知道以前多么天真。上头的酒还未消,不知不觉的,就在火塘边睡着了。一觉就到大天亮。吵吵闹闹的作坊,如世外桃源般让人宁静。
宿醉是见让人很难受的事,醉酒加上风雪淋身,醒来之后,简直头疼欲裂。胃烧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直到中午,喝几口清粥垫垫,才稍微觉得好些。
听着外边周忠他们嬉笑吵闹,格外让人安心,于是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再次醒来,已是下午,身子才觉得利爽些。
迈出房门,‘咯吱’的开门声,瞬间将院里的吵闹压平。大家默默回头,瞧着周晨,原本笑嘻嘻的气氛,瞬间安静。脸上显露的,是一脸同情。就差一句‘掌柜的节哀’,来表达他们的共情了。
“你们这个死样子瞧着我作甚?刚不还嘻嘻哈哈。”
“您昨日才失恋,这不是怕太张扬,会惹恼您嘛。”
李虹这个大嘴巴,真是什么都敢说。这下全明白了。
“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么?”
“是,您绝对是,千万别怀疑自己。咱们大家都可以证明。”
周忠这块滚刀肉,嘴真是欠。真是恨不得撕烂它。
“懒得跟你们见识,去,把爷的葫芦装满酒。”
头昏昏沉沉,什么事也做不了,周晨转身,又回到火塘边烤火去了。
修养没多久,卫仲道带着蔡琰联袂登门。看周晨的眼神,与之前伙计们的眼神,如出一辙。周晨这下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李虹的大嘴巴了。自己表白失败的事,怕是洛阳城都要传遍了。于是,一声惊天巨吼,从房内传出。
“李虹!!!”
便听到房外一阵窸窸窣窣的乱窜声,他的答应声,竟在院外传来。这是一溜烟的要跑哪去?
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脸色都绿了。蔡琰瞧着,哂笑道:“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周晨翻了个白眼,觉得这话很耳熟,总觉得在哪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转头找卫仲道诉苦。
“卫兄,你说我咋这么不幸,这都是什么伙计。明天便要把他赶走。”周晨气恼的说着。
卫仲道笑着走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懂的样子,叹了口气,自己找地方坐下。
“赶走?你狠得下心?”
“狠不下心?这熊孩子,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不赶走,留着下酒么?”
对,熊孩子,周晨终于想起,刚才蔡琰那句话,怎么那么耳熟了。就是后世为熊孩子开脱的标准答案。没想到熊孩子这个物种,不管那个年头,什么光景,都顽强的活跃在社会上。想到这,周晨更气了。熊孩子必须整治。
“不杀只鸡给这些猴看看,那猴就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你看看外面那群泼货,不收拾还得了?”
这话周晨故意说得很大声,是说给门外那些伙计听的。教训完惫赖的伙计,又换了副脸色,转头翻了个白眼,对卫、蔡二人说道:“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
“周兄说笑了,男女之事,何来笑话可言?两情相悦本来就少,勇于表达,已让人敬佩。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外如是。”
这话说得,让人舒心。窈窕淑女,既说给蔡琰听,又安慰了周晨。让周晨原本苦大仇深的心情,竟被他三言两语,说得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蔡琰看上他,不是没道理的。智商高,情商也高,年少多金,长得还帅,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即便放到后世,那也是妙龄少女,做梦都想嫁的白马王子。不得不说,蔡琰挑男人的眼光是没毛病的。月老在这个年头还是尽职的,知道履行自己的职责。不像后世,直接把自己的本职工作甩给了财神,有钱才有老婆。
可惜上天见不得蔡琰好,月老再尽责也没用。于是成亲没两年,卫仲道落水生病死了。苦难的人生,便从那一刻开始。一生三嫁,颠沛流离,苦也。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受尽煎熬。
周晨心中惋惜,这天造地设的一对,竟不能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实在可惜。
想到这,周晨惊奇的发现,在座三位,都是大号杯具。一个两世为人,脱不了单。鼓起勇气表了个白,别人都不带考虑的,当面拒绝了。一个少年英才,英姿勃发,可惜还没等他崭露头角,便英年早逝。剩下一个蔡琰,当世才女,才貌双全,却也命途多舛,颠沛流离,苦楚一生。总结起来,都是悲剧,还一个比一个惨。与面前这两位将来要面对的想比,自己还算幸运的。只是被女人拒绝而已,算不得生离死别这等凄惨。
再看向他们,周晨眼神不由的带起些许怜悯。对,就怜悯。虽然自己将面对什么,根本不知道。但他们将面对什么,自己却一清二楚。不知自己这只小蝴蝶,能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或者要替他们改命,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靠近火塘,手不由的伸出去,在火上边烤了烤,觉得有些烫了,又收回来,藏到广袖之内。眼神也聚焦到那团跳跃的火焰,不再看他们,内心有些慌。杯具的人聚到一块,连空气都是消极的。
蔡琰看他突然又不说话,以为他又为失恋的事伤心起来,好言安慰道:
“娄姑娘拒绝你,是她眼光不好,不是师弟不优秀,所以师弟不用伤心。该伤心的是她,她迟早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何以见得?”
“因为她等了一个不该等的人。那姓吕的儒生与她不过一段露水情缘,她却当了真。日后知晓过来,能不后悔?”
蔡琰也伸手,在火上烤了烤,那白玉如葱般的指节,在火上晃过,如天外流行般璀璨。看得周晨心猿意马。再看向卫仲道,心中突然有些没底气。似乎自己偷了他什么似的,做贼心虚。
“还是师姐眼光好,一眼相中卫兄这等少年英才。卫兄好福气啊!”
卫仲道自是当仁不让的笑了,而蔡琰有些羞涩的嗔道:“你胡说什么?才说几句你又没正行,难怪人家看不上你。”
“不是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么?我都这么坏了,为什么还是没人看得上我?”
蔡琰白了一眼。心道那来的歪理邪说。都不知道他脑袋怎么长的,总从他嘴里冒出些稀奇古怪的话,有时候还挺顺口。看他又能耍贫嘴了,知道他心里的坎大概是过了,索性便不再理他。
卫仲道被周晨的话呛得咳起来,也翻了个白眼,怼道。
“你这不是坏,是贱。”
怼得周晨百口莫辩,回敬一白眼。
时间就在大家的白眼中悄悄溜走,被他们一番开解,周晨心情确实好许多,似乎失恋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