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穆岁安的反应速度快如闪电——
但见她猛地抬起右脚,以雷霆万钧之势将郑华英踹倒在地。
与此同时,她未有丝毫停顿,顺势凌空跃起,将内力汇聚于右掌心,随后用力一挥。
掌风呼啸,竟硬生生将疾驰而来的箭矢打落湖中,瞬间溅起一片水花。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仅发生在一息之间,快得让人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到。
如此一幕,甚至连刚刚在一旁御敌的暗卫们,都不禁为之惊愕。
“安安——”
“岁岁——”
见此惊险之状,蔺聿珩和乔棠仿若如梦初醒,顿时面色骤变,齐声惊呼。
二人自一左一右飞奔而来,继而从头到脚仔细地检查着穆岁安,生怕她有丝毫受伤。
“你们尽管放心吧!我没事!这刺客的身手也太差了!”
说笑间,穆岁安提着裙摆,特意轻盈地转了一圈,以示自己安然无恙。
“表嫂……”
就在这时,不远处正由婢女搀扶起身的郑华英,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她的右手紧紧捂着小腹,身子似因疼痛而微微躬着,秀眉紧蹙,嘴角还溢出一丝鲜血。
“表嫂……你没事……便好……”
即便本就身体虚弱的郑华英,因穆岁安方才那一脚而浑身疼痛,但她仿佛毫不在意。
在这种时候,她最先关心之事,竟然还是穆岁安的安危……
以德报怨、菩萨心肠——这些美好的词汇,在郑华英身上,简直是演绎得淋漓尽致。
此时,但凡穆岁安心性正常,也应上前问候一句,略表感谢与歉意。
只可惜,穆小当家思维独特,平素最是见不得知蠢犯蠢之人——
“郑姑娘……秦王妃!”
穆岁安抬手打断蔺聿珩,而后负手走上前去,神色显得格外认真严肃。
“刚才那种情况下,我并不需要你以身相救,你这种愚蠢行径,纯粹是在自寻死路!”
“当然,那一箭不会要你命,但你挡在我面前,我会本能地抬脚猛踹!”
“方才若非我及时收减力道,此刻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穆岁安这番话,于旁人看来,着实显得无情无义,甚至有些忘恩负义。
毕竟郑华英拖着病弱之躯,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一心只为救其性命。
然而,于穆岁安而言,这种行径实乃愚不可及,甚至极其碍事……
闻听此言,郑华英只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仿佛被石化了一般,怔愣在原地。
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为何韩令仪与王静姝,会对眼前这个小土匪束手无策。
此女完全不按常理行事,仿若丝毫不懂人情世故,委实令人无从下手。
“公子!刺客抓到了!”青杉提着一名黑衣蒙面人大步上前。
“只可惜此人已服毒……”他满是懊恼地补充一句,“一下子就没气了!”
方才那一刻,他们的注意力皆在湖面那些刺客身上,竟险些让夫人受伤。
“查什么查?压根没必要!”穆岁安满不在乎地嘟囔了一句。
“郑国公夫人劫持棠棠,某些人在暗中下药害人……这些事不都知道吗?”
“知道又有何用?凶手还不是照样逍遥法外!一个个的……继续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穆岁安越说越觉气恼,随即拉着乔棠的手腕,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刚行两步,她又迅速折返,将蔺聿珩用力拽走,不偏不倚,一手一个。
只余胸口剧痛的郑华英,以及满脸羞惭的秦王,静静立于湖畔……
夜幕之下,湖面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河灯,其上承载着男男女女的祈愿。
然而,因适才那场厮杀,众多河灯浸入湖中,仿佛将人们的希望也一同沉入了湖底。
“殿下……”
“你自己先行回府吧,凡事勿扰。”
郑华英刚一开口,秦王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仅留下这句淡淡的话语。
棠棠出事之后,他暗自思忖,既然明面上难以将舅母定罪,不妨私下出手惩治王家。
然而,尚未开始实施行动,他就因旧疾复发而静养月余……
众人离去之后,郑华英再难抑制翻涌而上的血气,再度口吐鲜血。
“呵呵呵——”
她抬手轻拭嘴角血迹,继而挪动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登上马车,脸上表情似笑似泣。
今日这一出戏码,平白耗费了十余名她自己豢养的精锐死士。
如此行事,不为刺杀,她仅仅是想博取一个……相救穆岁安之天大恩情。
闻江湖之人,最重道义,素以知恩图报为傲。若得此救命之恩,或可使穆岁安心悦诚服。
岂料,这小匪首剑走偏锋,其所想所思根本与寻常人迥然不同。
一时之间,郑华英茫然四顾,竟不知应当如何报仇雪耻……
夜色深沉之际,临安郡王府,合安院中万籁俱寂,宁静安逸。
穆岁安与蔺聿珩,刚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探索人生之旅。
此时此刻,轻纱床幔垂落,隔绝了里面妖娆美丽的旖旎风光。
“安安……”
蔺聿珩那如画的眉眼间,仿若经历过春雨的洗涤,眸中的柔情蜜意,几欲将人融化。
“我命死士暗中行事,取郑国公夫人的首级,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还有郑华英……我来想办法……即便不取其性命,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说话间,蔺聿珩收紧臂膀,紧紧揽着穆岁安,轻抚着妻子那潮红未退的如花面颊。
如此话语,自弘宁寺归来,他便向妻子明确提及过,但妻子断然否决。
“不要……
穆岁安未着寸缕,双眸微阖,在蔺聿珩怀中稍稍动弹一下,口中慵懒地轻吐两个字。
“这件事让秦王自个去做……那是他的亲舅母……以及青梅竹马的王妃。”
“若是他一直无所作为,那等咱们离京去往青州前夕……再动手也不迟。”
说到这里,穆岁安睁开眼睛,笑靥如花地凝视着蔺聿珩的眼眸。
“夫君……其实我是很自私的……暂时还做不到……那什么……爱屋及乌。”
“无论是长公主还是秦王,都不足以让我费心。如今京中,唯你与棠棠方能劳我大驾。”
单凭秦王不守昔日承诺,迎娶郑华英为王妃,穆岁安便心有不悦。
“好……为夫唯夫人之命是从……”
话音未落,蔺聿珩俯首,欲吻上妻子那泛着微微水光的粉嫩唇瓣。
“且慢——”
穆岁安抬手捂住他的唇,蓦然想起一件稍微重要的事情。
“长公主即将过生辰,我怎么着也得送一件贺礼吧?否则好像显得我有些抠门小气?”
“要不我去寻个漂亮少年,给长公主送个暖床的……”
“漂亮少年?”蔺聿珩酸溜溜地打断妻子之言,在其唇上轻轻咬一口。
“我怎么不知道……安安还认识什么漂亮少年?何处认识?何时认识?究竟有多好看?”
瞧瞧这副打破醋坛的模样,简直是像极了一个深闺怨夫。
“……”穆岁安莞尔一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我自然不认识,这不恳请夫君相助嘛!”
南风馆、戏台……她还真没去过!
“无需送礼……”蔺聿珩被妻子哄得心花怒放,轻言细语道,“贺礼我早已准备妥当。”
“母亲不喜什么漂亮少年,除非父亲死而复生,母亲才会真心欢愉。”
言及此处,蔺聿珩轻啄着妻子的脸颊与唇瓣,双手更是不安分地游移。
“安安……夫人……可是为夫伺候得不够尽力?竟让你在榻上……还有心想着其他事情?”
“夫君……自是很好……”
子时将至之际,方才安静片刻的床榻之上,再度响起了低吟浅唱……
……
合安院中,那棵石榴树宛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明媚而张扬。
时至孟秋,朵朵艳丽多姿的花儿渐渐随风飘落,化作满地春泥。
细细观之,其间终于结出了颗颗小巧玲珑的翠绿幼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