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阳光明媚,幽静雅致的后山湖畔,景色宜人,令人心旷神怡。
水性尚可的青柏,终于将韩令仪从湖中艰难地拖了上来。
穆岁安斜睨了一眼,看来韩令仪倒是略懂水性,且身子骨不错。
如若不然,在水中扑腾许久,这女人竟未沉下去,还有体力暗暗凫水。
“夫人,韩令仪刚救了母亲,若是意外身亡便罢……你何必……”
“郡王爷,离京前几天,你不是口口声声说,韩令仪的死活与你无关?”
蔺聿珩刚一开口解释,穆岁安便似笑非笑地打断其言。
“怎么?难道只是说说而已?郡王爷这模样,可真是心疼得不行啊!”
说着,穆岁安伸出右手食指,轻点一下蔺聿珩的心口位置。
“……”蔺聿珩心下焦灼,慌忙握住她的右手,“夫人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脏了你的手……”
“哦?是吗?”穆岁安眉梢轻挑,笑意盈盈地抽回自己的手。
紧接着,她双手环胸,闲庭信步地走到趴在地上的韩令仪身侧。
恰在此时,韩令仪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挑衅之意。
那意思仿佛在说——看吧!即便我如今声名狼藉,你的男人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救我!
然仅一瞬,她就变成一副狼狈不堪却又透着楚楚可怜的姿态。
“郡王妃……我只是……想来陪伴长公主而已……绝无其他奢望……求您施舍一条活路吧!”
韩令仪伸出双手,颤颤巍巍地拽住穆岁安的衣摆,声音气若游丝。
“夫人……”蔺聿珩走上前,满脸愧色地开口,“我真不知母亲会将韩令仪召来云城。”
“你莫要气恼,我即刻命人将她送回垅郡,再不会让她出现在你……”
“扑通——”
蔺聿珩话未说完,忽闻一声惊天动地的落水之声,在耳畔骤然炸响。
“救命啊!”只见适才还趴在地上的韩令仪,再次于湖中央拼命地扑腾。
穆岁安缓缓收回右脚,整个人懒散地靠在乔棠身上,笑得肆意张扬。
“郡王爷不是怕脏了我的手吗?那用脚脚总可以了吧?”她满脸无辜道。
“岁岁真聪明!”乔棠在一旁乐呵呵地附和,“想必郡王爷就是这个意思!”
蔺聿珩:“……”
他的妻子虽有些爱玩闹,但绝非是这般喜欢肆意折磨人的性子!
“青柏,下去救人……”
“扑通——”
蔺聿珩话语未尽,整个人突然倒飞了出去,继而落入湖中央,溅起一阵巨大的水浪。
他与韩令仪相距甚近,二人在水中扑腾的身影,像极了一对苦命鸳鸯。
“公子!”
青柏与青杉回过神来,顾不上此刻的惊愕,即刻双双跃入水中,奋不顾身地前去施救。
夫人玩得太过火了!怎可将公子踹入湖中呢!公子可是一只旱鸭子啊!
穆岁安本就生气,见蔺聿珩再次营救韩令仪,当即失去理智,未经思索就抬脚猛踹。
“棠棠……咱们赶紧逃命去吧!”
话落,她一把拉住乔棠,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从湖畔狂奔而去。
二人并未回到驸马的庭院,而是在后山附近,夺过两匹骏马,未留一言便策马疾驰。
二人速度之迅猛,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在追赶,欲索她们的性命。
可怜的临安郡王,在湖中因惊愕呛了两口水,好不容易才被救上岸。
待他急匆匆赶回庭院之际,他的妻子早已不知所踪……
穆岁安与乔棠只顾着逃命,自然不会经由官道,而是如鱼入大海般穿梭于密林小径。
二人自幼长于崇山峻岭之中,又时常刺探敌情,对各种路径谙熟于心,隐匿功夫一流,想要寻到她们,无疑是难于上青天。
故而,暗卫和侍卫出动过半,直至深夜之际,依旧毫无消息……
自湖畔归来,便欲亲自去寻找妻子的蔺聿珩,此刻正被昭阳长公主强行扣留于屋内。
“那小土匪……穆岁安的武功甚至强于大内暗卫,绝对不会出事的!”
昭阳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只觉自己劝说半晌,早已是口干舌燥。
“你自个说说看……穆岁安这脾气可还了得!动辄离家出走,可曾将你真正放在心上!”
“此事皆是母亲之过错!”蔺聿珩毫不客气地反驳一句。
他依旧穿着落水时的衣袍,衣摆处甚至沾有水草,但此刻已近乎捂干。
“若非母亲接回韩令仪,又怎会有今日之事!您还没有折腾够吗!”
话音未落,蔺聿珩欲强行打开紧闭的门扉,然他身形一晃,竟骤然晕厥。
暗卫赶忙伸手接住,继而小心翼翼地将其轻放于床榻之上。
适才长公主以眼神示意,命令他点了公子的睡穴……
待昭阳长公主踏出房门时,恰好见到迎面而来的何嬷嬷。
“令仪伤势如何?”她满脸愁容,无奈地询问道。
终究是有救命之恩,她只是想将令仪带回京城,保其余生富贵安乐罢了。
“启禀长公主,韩姑娘臀部的伤口再次渗血,身上仅有些皮肉擦伤……”
何嬷嬷稍顿一下,接着道:“长发有部分掉落,头皮……略有损伤,日后难再生发。”
其实也无碍,毕竟韩姑娘的左耳已有些残缺,不在乎多这点斑秃。
昭阳长公主:“……”
杀人不过头点地!那小土匪未免也太过心狠手辣!
折磨令仪已是过分至极,她竟然还胆大包天,将自家夫君踹进湖中!
律法中的七出之条,穆岁安分明已触犯三条——不顺父母、妒、口多言!
若非宴安如此鬼迷心窍,穆岁安定然能被名正言顺地休弃……
与此同时,穆岁安和乔棠早已离开云城境内,即将踏出垅郡边界。
四月中旬的夜晚仍有凉意,二人寻得一处僻静山洞,正在吃着叫花鸡。
“棠棠,我不喜欢郡王爷了……想与他和离……实在不行,休妻也可以。”
穆岁安低垂着头,味同嚼蜡般啃着野鸡腿,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话。
往日便也罢了,可几日之前,郡王爷还信誓旦旦地做过保证——
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他都绝不会再理会韩令仪的死活!
然而如今,仅仅因为一个漏洞百出的救命之恩,他便出尔反尔……
“这样当然是好啊!”乔棠仰天长叹一口气,“就是不知皇帝赐婚……你们能否顺利和离?”
“等战事结束再说吧……”穆岁安仿若只是随口一提,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一阵山风吹入山洞,火堆上的火苗随风轻舞,宛如一条细细长长的妖娆火蛇。
穆岁安手中握着野鸡腿,怔怔望着跳跃的火苗,久久未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