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四月初三,乃是大雍的寒食节。
这一日禁火吃冷食、祭祀先祖、踏青郊游……人们纷纷走出府门。
在府中胡吃海喝、蛰伏三日的穆岁安与乔棠,自然也不例外。
天刚蒙蒙亮,二人便背着包裹,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出,继而策马离去。
仅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响彻在清晨宁静的街道上空……
刚出城门不久,她们便在密林小径上绕了几圈,眨眼间就甩掉青杉与其他两位护卫。
对此,穆岁安并无不悦,毕竟自己出府居住三日,郡王爷派人跟踪,实乃人之常情。
不多时,两位娇俏的小姑娘,已然不知所踪,自林中却走出两名男子。
他们身形粗犷,满脸络腮胡,肤色黑黢黢的,身着灰色麻布衣袍,亲爹都难以认出。
“棠棠,这鞋子增高得过分了吧?”
“岁岁,这衣裳里面是否太厚了?”
穆岁安与乔棠的声音同时响起,二人对视一眼,皆无言以对。
没办法,扮作美男子太难了!极易被人识破!上回卫明赫瞅一眼,便知她们为姑娘。
“走吧,去踏青赏花!”
说罢,穆岁安双手插兜,活脱脱像是个放荡不羁的街溜子,大摇大摆地向前方走去。
“……”乔棠低头瞅了瞅自己,又瞧一眼穆岁安,顿觉有些无法直视。
这副模样去踏青赏花,恐怕没将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也会惊得山野百花不敢绽放。
一个时辰之后,二人悄然潜行至一处僻静幽深的山谷中。
只见郑国公夫人与王静姝,屏退丫鬟与仆从,正在此处祭拜一座孤坟。
“姑母,此人只不过是您与父亲的外室弟弟,连祖坟都未入,我何须每年来此祭拜?”
王静姝看着眼前的孤坟,话语中虽有不耐,却只能心有不甘地跪下。
她虽流落在外八年之久,但终究是王家嫡女,为何要祭拜一位外室叔叔!
“姝儿……若无这位……叔叔……世上也无你的存在。他为救你而死……而你流落异乡。”
说着,一袭白衣的郑国公夫人,俯身将手中的白菊放于墓前。
“原来如此……”王静姝点头应道。
然而,她在心中却暗自埋怨,救人都不会救!反而害得她流落异乡!
穆岁安与乔棠躲在树上,静静观察着这对姑侄,并未选择在此处动手。
勿扰逝者安宁,此乃三岁孩童便应知晓的道理,她们自然明白。
只可惜,总有人不明事理啊……
“嗖——”
突然,一支利剑自林中飞来,直直射向王静姝——前方的墓碑上。
“姝儿!小心!”
见状,郑国公夫人大惊失色,奋不顾身地将王静姝扑倒在地,将其紧紧庇护在身下。
就在这时,自四周林中窜出十数位黑衣蒙面人,他们各个手持砍刀。
“你们……你们究竟是何人!”郑国公夫人强作镇定,厉色喝问。
为首的一名黑衣蒙面人闻言,上前张狂道:“老子是土匪,有人命我等来取你们狗命!”
在树上看戏的穆岁安:“!!!”
完犊子了!这一把是冲着她而来!
倘若真是土匪,定然会声称自己是替天行道的绿林好汉!
土匪岂会叫嚣自个是土匪!不懂内行的混账,连作假都不会!
“是不是穆岁安买凶杀人?她可是土匪头子!一定是她!”王静姝突然扬声叫嚷道。
“哼!还算你们聪明!”
领头的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竟然不打自招了。
紧接着,他用力抽出砍刀,作势朝着王静姝的脑袋砍去。
“哐当——”
穆岁安正欲出手阻止,便见郑国公府的护卫骤然现身,当即与黑衣人展开了一场激战。
如此看来,方才郑国公夫人故意拖延时间,应是在等待救援。
也是……堂堂国公夫人出门,怎会没有前呼后拥、众人保护!
双方激战正酣,数名护卫保护郑国公夫人与王静姝离开此地,几名黑衣人急忙追去。
“棠棠,你在此坐观其变,待双方两败俱伤,留两名活口,以免咱们成为替罪羔羊!”
话落,穆岁安自树上跃下,旋即如飞鸟般掠向郑国公夫人一行人。
乔棠瞬间心领神会,她负责料理这些冒牌货,岁岁则去解决王静姝……
片刻之后,密林深处的草丛间。
郑国公府的数名护卫与黑衣蒙面人纷纷倒地,前者仅被打晕,后者则因重伤难以起身。
穆岁安提着滴血的砍刀,一步一步走向瘫倒在地的王静姝。
她身着黑袍,头戴黑色帷帽,此刻宛如杀神降临,边走边缓缓举起砍刀。
“不要……求你不要杀我啊……”
王静姝面色惨白,涕泗横流,身体不断地往后蠕动,整个人狼狈不堪。
“老夫杀人全凭心情,只怪你这女子生得太过面目可憎!”
粗粝沙哑的老者声音响起,穆岁安高高举起砍刀,便直劈而下。
“姝儿!”
岂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昏厥的郑国公夫人骤然苏醒,猛地扑到王静姝身上。
此时,穆岁安已来不及收刀,刀锋只得一转,砍向一侧的大树。
“轰轰轰——”
其劲道之猛,那棵郁郁葱葱的古树瞬间被拦腰斩断,继而轰然倒地,扬起漫天尘土。
“你放过姝儿,要杀就杀我!”
狼狈的郑国公夫人,面如土色,惊恐万状,却毫不犹豫地将王静姝紧紧护在自己身后。
见此一幕,不知为何,穆岁安竟有些难以下手,心尖忽地传来一阵刺痛。
“师父,官府追来了!”乔棠那稍稍变化的声音,适时传入她的耳中。
穆岁安眼神一凛,倏地将目光投向王静姝暴露在外的左手。
紧接着,她手起刀落,锋利的砍刀直直落在那条左臂之上。
“啊——”
伴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穆岁伸手提着乔棠,掠过树林,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须臾之后,因近日大雨而汹涌澎湃的一条河流中,两道黑影犹如鬼魅般没入水下。
顷刻间,黑影仿佛被河水吞噬,再不见丝毫踪迹。
河面上浪花如银龙狂舞,河水奋力拍打着两岸的泥土,似乎在为那二人掩盖一切……
待蔺聿珩、卫明赫以及陆少恒,抵达密林时,只见郑国公夫人怀中正搂着一个血人。
其身侧还有一截粉衣断臂,孤零零地横陈于碧绿草地上……
目睹如此血腥之景,除久经沙场的卫明赫外,其余在场众人,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快救救我的姝儿啊!”
郑国公夫人抬头望见陆少恒,当即声嘶力竭地高呼出声。
陆少恒并未多言,迅速上前施救。
“是穆岁安!定是那小土匪与附近匪寇勾结,伤我姝儿!”郑国公夫人冲蔺聿珩怒吼道。
“休得胡言……”
“公子!”
蔺聿珩甫一开口,便见青杉等人押着两名黑衣人走上前来。
“这些人显然是豢养的死士,即便蓄意伪装,亦难改变其招式,且口中皆藏有剧毒!”
青杉将人抛下,接着禀报:“属下等路过时,郑国公府护卫与黑衣人皆已两败俱伤。”
这两名黑衣人于重伤之下,遭人打断手脚,取出毒药,扔在各自身旁。
无需赘言,众人皆心知肚明,这是有人在故意栽赃穆岁安。
毕竟初来乍到的穆岁安,在京中势单力薄,自是无法豢养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