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舒适的锦华宫偏殿,唯余宸贵妃母子与其心腹嬷嬷在内。
只见,姜奕承躲在柱子后面,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哆嗦,却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呵!”宸贵妃见儿子这副模样,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臭小子,倒是挺有本事啊……竟觊觎表嫂,企图夺臣之妻,真不愧是皇家的凤子龙孙!”
说话间,宸贵妃环顾四周,忽而拿起一柄玉如意,指向自己的儿子。
“立刻!给本宫滚过来!”
“母妃……您且息怒……”姜奕承从柱子后探出头来,讨好地一笑。
他的亲娘在父皇面前,既会撒娇又温柔体贴,实则却是个暴脾气,动辄揪他耳朵。
“滚过来!”宸贵妃再次强调一遍。
姜奕承只得悻悻走出,垂头丧气地辩解道:“并非是您所想那样,什么觊觎表嫂……夺取臣妻的。”
“我就是觉得小石榴……穆岁安的性子有趣,想要交个朋友罢了。”
他一边解释,一边小心翼翼地拿走宸贵妃手中的玉如意。
姜奕承心中自然明白,母妃为何会因这件事而如此动怒。
无论觊觎表嫂还是君夺臣妻,皆是登顶帝王之路的巨大绊脚石。
“母妃……即便儿臣真有此心,也会等到穆岁安和离之后。”姜奕承小声嘀咕一句。
宸贵妃:“……”
“你只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莫要故作深情。”她毫不留情地斥责儿子。
“母妃!”姜奕承不服,“儿臣是您的亲儿子……您怎可如此说……”
“你也是陛下的亲子!”宸贵妃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皇家哪有什么痴情之人,都是些喜新厌旧的薄情郎。
“如今你觉得那丫头性子有趣,待你真正得到,用不了多久,便会嫌弃她不通棋琴书画,不懂诗词歌赋,性情亦不够温婉。”
宸贵妃看向满脸不服气的儿子,缓声道:“届时你将会遇到……许许多多有趣的姑娘。”
于世间所有男子而言,唯有求而不得之女子,才是最好的……
“可是母妃……”姜奕承的声音低沉而疑惑,“父皇宠您十余载,也未见丝毫腻烦啊?”
父皇盛宠母妃,不仅册封贵妃,更是特意赐予“宸”字为封号。
如今皇后凤体不佳,后宫诸事皆有母妃操持,位同副后……
“呵!”宸贵妃轻瞥一眼,“那是本宫有手段……可即便如此,陛下也没少宠幸她人。”
“难不成……你还指望那丫头跪伏于你的脚下?依本宫看,她只会砸了你的整个后宫!”
后宫争宠之事,宸贵妃自是不会与自己儿子细说。
不过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
以穆岁安的性情,绝对不适合深居后宫之中,更不应折损于皇家……
“母妃!”姜奕承突然开口,“表哥是昭阳姑母的儿子,也是皇家人,岂非与我一样!”
若他贪图新鲜,薄情寡义,那蔺聿珩又能比他好到哪里去!
闻言,宸贵妃轻笑道:“当年昭阳长公主痴心驸马,宛若癫狂,诸事闹得满城风雨。”
这位嫡长公主,无心权势,满心满眼都是男女情爱之事。
“临安郡王或许肖似亲母,也承继这一份痴情呢……”
说完这句戏谑之言,宸贵妃轻抚着满头珠翠,闲庭信步地步入内殿。
“晋王,切勿犯糊涂!待你执掌万里锦绣江山,何愁没有美人相伴。”
宸贵妃雍容华贵的身影渐逝,唯余这句云淡风轻的话语。
姜奕承心绪烦乱:“……”
时至今日,他依然未弄清楚,自己对穆岁安究竟是何种心思。
是一时兴起?还是更深一层……
……
子时将至,万籁俱寂,月光如水倾洒于宁静的望舒院。
内室一片静谧,穆岁安已然沉浸于甜美的梦境之中,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就在这时,只见身披一袭雪白长袍的蔺聿珩,犹如幽灵一般,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
进门之后,他稍稍停顿,继而小心翼翼地靠近床榻,缓缓伸手,轻轻掀起床幔一角。
借着微弱的月色,他看到穆岁安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睡得正酣。
蔺聿珩见状,紧抿双唇,原来就他一个人孤枕难眠……
于是,他褪去外袍,动作轻柔地爬上床榻,然他刚碰到寝被,穆岁安突然翻身而起。
“砰——”
只听到一声闷响,蔺聿珩在毫无防备之下,竟被穆岁安用力一甩,重重摔在床榻上。
与此同时,她迅速出手,右手紧紧锁住身下男人的脖颈。
“何方小贼!”穆岁安呵斥道,声音清脆响亮,中气十足。
“夫人......是我......”
蔺聿珩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他的嗓音因紧张和窒息而略显沙哑。
睡眼惺忪的穆岁安,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后,霎时清醒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待看清眼前之人竟是自家夫君时,急忙松开紧扼对方脖颈的右手。
然而,因收手速度过快,她整个人向前扑去,一下子趴倒在蔺聿珩身上。
一时之间,二人身体紧贴,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夫人……”
“闭嘴!”穆岁安翻身侧卧,昏暗中向蔺聿珩投去一个无语的眼神。
“郡王爷……这三更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来这做什么呢?”
若是她枕头下藏着菜刀,或已挥刀砍向这男人的脑袋。
“我……我……”蔺聿珩绞尽脑汁地斟酌言辞,“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前来看看而已。”
“此前你回屋时,似有腰酸,且你未用丁点晚膳……”
蔺聿珩的声音越来越低,解释愈发苍白无力,身体不自觉地紧绷。
他只觉秉承数年的君子之道,此刻已被自己彻底摒弃。
“哦……”穆岁安随口回应,“我的腰确实有点酸,不太舒服……”
话未说完,蔺聿珩已将她紧紧拥入自己怀中,伸手覆上她的腰身,轻柔地按摩起来。
“……”穆岁安闭上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体贴服务。
其实,郡王爷这个人,与世上多数男子相比,算是很好的夫君。
“夫人……”
寂静的深夜,舒适的床榻上,蔺聿珩的声音,温柔轻缓而富有磁性,撩动人的心弦。
“我仔细思忖,觉得我们还是夜夜同榻共寝,方更为妥当。”
“若我们分院别居,每夜灯火、夏日用冰、冬日炭火……皆需双份,着实有些浪费。”
“即便府中不缺银钱,但能省之处还是尽量节省些……你意下如何?”
蔺聿珩一边为妻子按摩腰身,一边以牵强的理由循循善诱。
不得不承认,临安郡王极其善于洞悉人心,深知自己妻子素来节俭。
果不其然,穆岁安未经思索,便点头应道:“说的有理,不能浪费,银子是省出来的。”
“你习惯独自就寝,我是怕你夜夜过来这边,会觉得烦……”
穆岁安的话语戛然而止,只因蔺聿珩温热的唇,忽地贴上她的唇瓣。
“夫人,我已换掉了兰花茶,你亲自尝一尝,可还喜欢这种味道?”
犹如清泉轻击玉石的声音,缓缓传入穆岁安的耳中。
这一瞬间,她的心似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丝涟漪。
然而,她又蓦地想起,蔺聿珩选择救韩姑娘,话里话外皆是以其为先——
于是乎,她心中那一丝不知因何而起的悸动,瞬间消散无影。
“兰花茶终究饮得时间太久,哪能说换就换……就算换了也有味道残留。”
“郡王爷,我好困啊,早些睡吧。”
话音未落,穆岁安转过身体,面向床榻里侧,一眨眼便沉沉睡去。
徒留浑身僵硬的蔺聿珩,凝望着妻子的背影,久久不能入眠……